□叶毅飞

    10年前，每天清晨，在翠湖跑步，都会遇到一位老人，一位吟诵诗词的老人。

    她鹤发稀疏，佝偻瘦小，似风能摧倒；她竹杖敲地，清脆如更，却步履稳健；她低声吟哦，情专意长，皆怡然自得；她轻松潇洒，充满自信，更勇往直前；她花间迈步，水边杖舞，都不停吟诵。那饱经沧桑的脸上、身上，看不到、找不出丝毫古稀老人的神情和心态！不知何时，她又从东门街“飘”出，一步一个脚印，升上青莲街，袅入大梅园巷。她天天如此，从不间断，除非雨大雪深……

    起初怕撞上老人，每每相遇总离段距离，未听清她吟哦什么，以为她在念佛诵经。

    一天，一句“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又一天，又一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再一天，再一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还有方志敏的“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一朝红日起，依旧与天齐”、陈毅的“围棋花下镇日间，君醉起舞我欲眠。风动落英香满座，拈花微笑意陶然。”……

    从伊人口飘出，随风入我耳，如更杖敲地，句读更分明。字字掷地有声、句句壮怀激烈，从不重复，没有无病呻吟、泛酸肉麻，令我振奋、使我心热！本想与之结识、聆听教诲，唯恐破坏其雅兴，又怕一泓天池清澈勾起涟漪。于是，每再相逢，有意放慢脚步，向她面笑恭敬致意；她也慈祥微笑点头，依旧边走边吟……

    想必，老人也像我那去世多年的父母，承受了多少生活的重担、苦难的折磨、岁月的考验……

    假如他们能有她老人家的精神和心态，一定会健在到今天……

    “相逢何必曾相识？”就这样，我们每天相遇了三年又三年。后来，因故三年未去翠湖晨跑，却一直牵挂着这位老人。她的精神、她吟诵的诗词鼓舞着我，使我不因退休而自弃，不为年老而自暴，仍奋勇向前，发挥着余热……

    再后来重返翠湖晨跑，却找不到她老人家的身影，听不见她的吟诵。一个星期过去，又一个月过去，找遍翠湖，寻遍大梅园巷，都没有她的踪迹和消息。她或许旅游远行，或许迁移新居，或许被儿女接去颐养天年，或许……或许……

    但无论到哪里、不管在哪里，却始终能感觉到她的存在：那轻松潇洒、充满自信的精神，鼓舞着我不停往前跑，一直跑到天堂，跑到找到她老人家和我父母的那一天……

    （作者系第十四冶金建设公司退休职工，7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