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思来

    我掉过两次厕所，按照当时村里的说法，得吃百家饭。

    六岁那年，父母去城里谋生，把我丢在了外婆家。那时候农村的厕所很随意，房子周围选个地儿，挖个坑儿，搭点柴草遮挡一下，这就算是厕所了。在外婆家两年，掉了两次厕所，辛亏发现及时，厕所不深，才活了下来。

    第一次掉进去的时候，外婆事情太多，要百家饭的事就不了了之了。第二年又掉进去了，大家都把原因归结于前一次没有要百家饭的缘故。年底父母回来了，把我领回家，开始要百家饭。要百家饭跟乞讨形式上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要百家饭意思一点就行，不贪多。大伙儿也理解要百家饭是情非得已，不管家庭好不好，都会给一点儿。

    确定好时间之后，母亲找来一个小袋子，领着我出发了。那时候我已经有虚荣心的意识了，得知是要饭，非常不情愿，母亲好说歹说，我终于跟着去了。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一路上都是母亲说话，我躲在母亲后面，农村邻里之间走动多，大多都认识，看着母亲来了，大伙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不等母亲开口，就端着粮食出来迎接母亲了。有的村民虽然条件困难，但看见母亲来了，用昇子舀了一大昇子出来。通常母亲只会象征性地要一点，积少成多，也就够了。

    记得最后一家是隔壁村一个老太太家，老太太知道来意后，盛了一大碗玉米给母亲，母亲只拿了几粒，老太太看见母亲拿的少，示意让我们稍等，进屋子去了，出来的时候，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块腊肉。那时连饭都吃不饱，腊肉这种东西，是稀罕物，逢年过节也很难吃上的。母亲看东西太贵重，不肯要。老太太执意要给，在推让过程中，老太太聊起了自己的身世来。老太太姓王，老伴早年生病去世了，就留下一个女儿，远嫁了，这块肉，是女儿拿给老太太过年，舍不得吃留下的。母亲把攒来买煤油的钱让我偷偷放在了老太太的桌子上压着，等走出老太太家了，再大声告诉老太太放钱的位置。

    回去一打听，原来很多人都知道王老太太，没有一个不翘大拇指的。上高中时，王老太太病了。母亲去看望了几次，但病情没有好转，没过多久，王老太太就去世了。随着时代的发展，生活条件逐渐好起来，农村很多粪坑都盖上了石板或搭上了木板，也就很少发生掉厕所的事情。王老太太去世后没几年，村里引进了一种先进的技术，将粪坑改为沼气，变废为宝，日常生火做饭完全够用了，再也不用砍伐森林了，居住环境也卫生了不少。

    每当使用沼气或有人乞讨的时候，总会想起王老太太和儿时要百家饭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