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晔

    暑假装修，买瓷砖时，其中一个搬运工与众不同。只要是空着的时候，他就打趣他的同伴，说话很幽默，总是很开心的样子。于是我们与他攀谈几句，当得知我们是教师时，他更起劲了，他说自己也是初中毕业的，当时很喜欢诗词的。他说现在自己会背很多诗词呢，还能出口作诗。把瓷砖送到地方，回来的时候，他就满眼放光地吟道，“汗珠摔八瓣，只为吃口饭。勤劳能挣钱，劳动不丢脸！”这也是诗吗？我心里暗想，但是看到他充满期待的留着汗的脸颊，说，“真的很不错，还挺押韵！”

    他开心得像个孩子，转身奔向同伴时，我注意到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那得是流下多少汗珠汇成的汗水！他骄傲地问同伴，“听见了吗，人家是老师，老师都说我的诗很不错了！”同伴斜了他一眼，“那是人家怕卷了你的面子！”我马上应声，“不是的，他的诗真的很好！”

    同伴的目光马上欣喜起来，“行啊，你！”他使劲地拍拍他的肩膀。两个人几乎同时掀起衬衫的一角擦擦脸上的汗水。沉重无味的搬运瓷砖似乎刹那间也变成了很有诗意的劳动。

    寻找镶瓷砖的工人时，爱人找到了十年前给我们家做活的工人。当得知事情原委，他很高兴，惊呼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能保留他的电话！”他本来在另外一家忙碌，但是放下手里的活，立马来到我家看情况。

    没过几天，他带人过来。他说他们很忙的，有的时候都排不过来，这次是特意把我们家插到前面，因为我们居然这么多年还保存他的电话，他很开心，认为我们很有人情。

    他们干起活来一丝不苟，镶瓷砖没有我们想象那么简单，尤其是拐角和不整齐的地方，要用尺精准量好墙和地面的尺寸，然后再把砖切割成准确的尺寸，失之毫厘都不行。我曾观察他们，神情很专注，眼睛不眨一下，汗珠在脸庞摇摇欲坠，都顾不上擦拭。在头动一下的时候，汗珠才如释重负地被甩下来。

    傍晚收工的时候，他们边收拾边嘻嘻哈哈地商量晚上一定喝几盅，他们还不忘取笑上次喝酒时对方出丑的样子，然后开心大笑起来。开心的样子感觉他们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我问，那白天给你们买啤酒怎么不喝，他们认真地说，“那不能喝，喝了耽误下午干活，出差池怎么办？晚上可没事，喝完呼呼睡大觉！”说完他掏出手机让老婆去市场买下酒菜。

    后来，刮大白时，我又结识了一对夫妻，他们是夫妻搭档干活。他们穿戴很严实。歇息时，女的满脸欣慰自豪地说，他们干这活十几年了，有了积蓄，刚刚给儿子买个新楼，过几天也准备装修呢。完工之后，他们换下工作服，穿上整洁的衣服。然后彼此用毛巾为对方擦拭头发丝上或脸上的大白，很温馨的样子，丈夫边擦边说，“这么不小心，你看这道肯定是你擦汗的时候，手里有大白蹭上的，下次用毛巾擦，别用手，烧皮肤的”，妻子不以为然地说，“没事的”，但还是开心地笑了。那一刻，觉得他们是世上最恩爱的夫妻。

    以前，我认为做工的人很辛苦，一定总是身心疲惫，甚至抱怨不已牢骚满腹。可是他们天生都是乐观派，每天都那么开心，他们付出很多，要求很少，这也许是快乐的主要原因。

    林清玄曾说，“生命的幸福不在于人的环境、人的地位、人所能享受的物质，而在于人的心灵如何与生活对应。因此，幸福不是由外在物质决定的。”

    他们都是普通的劳动者，但是他们并不把这谋生手段看作是痛苦无奈的，他们很快乐，不仅因为劳动者最光荣，也许更因为劳动后的汗珠更能折射出美好人生，这人生不仅色彩斑斓，更是乐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