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禄 再过几天就是“九一八”纪念日了,虽然我已年过八旬,但日本飞机对昆明狂轰滥炸制造“交三桥惨案”,我仍记忆犹新。 1940年10月日本占领了越南后,日机从河内起飞,轰炸昆明更加容易。 当时,昆明基本上没有什么防空能力,我看见的就是在小南门城门上架了几挺高射机枪和几门高射炮,但起不了什么作用;市区内更没有建设防空洞。唯一的防空手段就是“跑”,老百姓叫做“跑警报”,城区密集的人口,要在警报响后,快速从六个出口逃出城区,疏散到农村旷野。 在日军对昆明的轰炸中,最为惨烈的就是1941年12月18日的交三桥惨案。这天,日本飞机与日本特务勾结,耍了一个“回马枪”式的偷袭,炸死近500人。当时我家就在爆炸区附近,但阴差阳错,躲过了一劫。 交三桥是昆明东面跑警报的咽喉要道。它正对大东门,距离约400米。东城区疏散的人群都要从这里通过:有大东门以内的一大片居民;还有太和街(现北京路)涌来的南北两股人流,都从这条小街(现人民东路)出城,是最拥挤的一段。过了交三桥,就是东庄的空旷原野,人们就可四散逃命了。我家跑警报也是这条路,平时,来到交三桥,要走20来分钟。再往东走就到新草房村,算是安全了。 这天,事情有些奇怪:一大早警报就响了,我们赶快收拾东西往外跑,没跑多远,警报就解除了。回到家,母亲就背着三妹生火做饭,我也跟在母亲身旁。饭才做到一半,警报又响了,赶快抬起锅,浇灭了灶里的火,牵着二姐,背着三妹,朝前走。我跟父亲提东西,又锁门,晚了几步,出门后人挤人,走散了。接着“空袭警报”“紧急警报”接连拉响,像是三箭连发,几乎没有间隔。 所有的人,几乎都同时冲上街道,人推人前行,其拥挤,胜过赶街和庙会。快到交三桥路口了,我踩了前面女孩的脚后跟,鞋子掉了,她回头过来和我吵了几句。刹那间,双方都想到大局,几乎一起说:“不吵了!逃命要紧!”女孩穿上鞋,继续前进。就这样,虽耽搁了约一两分钟,却救了我们的性命。 接着我们就拐进了人民东路,三股人流汇合一起,涌向交三桥。街窄人多,显得特别混乱和嘈杂。街中间,汽车、马车、人力车、小推车在慢慢爬行;人行道上人推人前行。走着走着,飞机声音都还没有听见,突然“轰!轰!轰!”几声巨响,裹着浓烟的火球腾空而起。父亲按着我头靠墙脚蹲下,刹那间,一片鸦雀无声。沉静了半把分钟,我慢慢抬头,看见前面几股黑烟还在上冲,四周已是一片狼藉,我们前面的房子已经倒了。相持了几分钟,活着的人慢慢开始站起来向前移动,我们也跟着前行,恐怖的景象更清楚了。街中间真是人仰马翻,杂物成堆,断了的电线耷拉其上;没有倒的电杆、电线挂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尸体到处都是,惨不忍睹,我不敢再看了,低头看着脚下走。 好不容易,通过了交三桥桥面,人群分散开来,路算是好走了。焦急的心情马上转到“妈妈她们在哪里”,父子俩不敢停歇,向新草房前行,边走边找。终于在东庄广播电台前面的田埂上,看见了妈妈、姐妹她们。妈妈憔悴疲乏的脸上,露出了半丝微笑。大家都想:老天保佑,使我们全家得以死里逃生。精疲力尽的一家人,没敢立即回家,又到新草房休息到下午才回来。回到了交三桥附近,道路已有人清理过了,但桥前道路两旁昆纺的篱笆墙上,仍布满了尸体血肉。 就在交三桥惨案后两天,12月20日,10架日机再犯昆明,当时驻扎在昆明的“飞虎队”起飞迎击,以9:0的辉煌战绩,震惊中外,以后日机轰炸骤然减少。昆明重新得到了一个安静的天空。 (作者原工作单位:云锡集团,8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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