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 这些年电影家庭化,通讯移动化……天天过好日子却找不到幸福感,也许是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吃蜜糖不觉其甜之故。 有些事,今天算不上事,可是40年前却麻烦得令人难以相信。这麻烦源于我的亲舅舅和亲姨妈都在外地工作。我母亲从小丧母,弟弟妹妹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她的姐妹情中似乎揉进了母爱,遇上急事、大事总要叫我当“通信员”。当年打长途电话,可不像躺在炕上按几下键那样潇洒。首先得郑重其事地向领导告假,然后规规矩矩地去邮电大楼登记、守候。那时的营业厅里可热闹了,犹如今日拥挤的银行。里面摆着十余排靠背椅,高峰时,座无虚席,等待通话者像看电视一样,眼睛紧盯着通话序号显示屏。 一次五一节前,我顶着烈日,走进营业厅。盼啊盼,显示屏总算跳出了自己的号,激动地走进通话室,小心翼翼地央求对方单位的接话人帮我找舅舅。可是等了五六分钟,听筒里却传来冷冰冰的一句话:“你找的人今天不在……”,虽是大暑天,我的心一下子却被冻僵了。 为了少找麻烦,于是这长途电话,能免就免,没想到有一次竟免出了麻烦。每年中秋节前都由我给舅舅寄月饼,那年我不在昆明,弟弟没先给舅舅通电话就按老地址填。节后第五天,旅行了半个中国的月饼又从济南“灰头垢面”地回转昆明,原来舅舅已迁新居。 之后,我看了部外国电影,片中有人坐在床头给远方的爱人拨电话。我把它讲给母亲听,母亲立即动了装电话的心。我只好反复说现在不行,又怕母亲难过,安慰道,快了,快了——心里却认为母亲在做梦。 没想到母亲的梦,这么快就成了真,1994年电话进了母亲的住宅。这位77岁的老大姐第一次与济南的老弟通话时,用了最大的嗓门,还怕对方听不清,当她听到听筒里,舅舅的声音清晰洪亮得就像站在身边一样,因百感交集而老泪纵横了。 不到半年,母亲对她的“宝贝”又有了牢骚。原来是我们一忙就只用电话“报到”,而她想找我们又找不到。幸好,没多久,我们五弟兄都你追我赶地别上了传呼机。母亲需要哪个儿子,一声呼唤,立马人就来到身旁。一次母亲忘了我去大理采风,拿起话筒就呼,等了半晌我才回话,她才知我出了远门。这小玩艺能传来百里之外的儿子,她被惊呆了! 之后,风光一时的传呼机匆匆忙忙地退出了历史舞台,当年被称为“大哥大”的手机,进入了寻常百姓家。母亲的晚年越过越舒心,总说是自己有福气,其实有福气的岂止她老人家呢?这种神话般的变化,神仙般的享受,这又是托的什么福?当然是改革开放!遗憾的是母亲已经与我们离别10年了,不然她一打开神通广大的智能手机,想看哪个儿子,只轻轻一点,不仅耳闻其声,还能眼见其人,不知老人家会有什么感想? (作者原工作单位:华润昆明医药有限公司,7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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