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有两种生活特别容易打动人，一种是艺术家的生活，一种是像艺术家一样的生活。在大理双廊镇火山村，生活着这样一群充满文艺气息的白族老奶奶，她们每天劳作之余，安静地坐在画架前，用油彩一笔一画勾勒自己的生活。她们都是隐居双廊的艺术家沈见华的“民间弟子”，艺术已成为她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现在眼睛看得见，脑子也还灵，活到几岁就画到几岁……”

    老外婆（87岁） 不知不觉就画了10年

    87岁的王秉秀，村里的人都叫她“老外婆”。她是双廊农民画家群体中年龄最长的一位，也是村里第一个跟着沈见华学画画的白族老奶奶。

    王秉秀18岁嫁到双廊，育有7个子女。虽目不识丁，记忆力却好得惊人，7个子女、15个孙子、12个重孙的电话号码她全都烂熟于心。2008年，艺术家沈见华初到双廊村，想为当地的村民做点事，便挨家挨户上门为村里的老年人拍照片、画像……不论大事小事，村民们都爱找他帮忙，他也很乐意。到2010年，老外婆的6个女儿全都嫁到了外村，留在村里的小儿子也没能力顾及她。老无所依、生活困难的老外婆上门寻求沈见华的帮助，希望他能从中斡旋，帮她申请低保。而沈见华给了老外婆一个更好的建议：跟着他学画画，因为卖画的钱比低保多。就这样，老外婆成了村里第一位学画画的老奶奶。

    第一幅画画什么呢？老外婆想到了老虎。勾线条，调色彩……一笔一画地进行着。画了一半之后，老外婆丢下画作去赶集。画作刚好被沈见华看见，老虎的脊梁像把弓，就像要弹出来一样，虎虎有生气。沈老师的表扬大大地增强了老外婆的自信心，她顺利完成了画作，被人买去作为收藏。老外婆跟着沈见华学画画的消息不胫而走，村里越来越多的老奶奶主动申请加入到了农民画家的群体中。于是，沈见华带领她们成立了双廊农民画社，每天和老奶奶们一起画画。

    不知不觉中，老外婆就画了10年，卖出了一幅又一幅画作。老外婆的每幅画作色彩搭配都很大胆，画作主要以花、鸟、石、人为素材，绘画的内容大多与她的生活息息相关。10年来，她先后跟随沈见华到北京、上海、成都、杭州、珠海、深圳等地参加了双廊农民画社的画展，每到一地，老外婆的画都很受大家喜爱。

    “平均每年作七八幅画，今年已完成了5幅，其中两幅已经卖出去了。”老外婆说。她介绍，近日刚完成了一幅画作，通过绘画语言，讲述了她嫁为人妇后的生活故事。

    沈见华表示，将在老外婆90岁生日时，为她办一次个人画展。老外婆说：“现在眼睛看得见，脑子也还灵，活到几岁就画到几岁。”

    “下一幅画，想把从前双廊红山本主庙前赛龙舟的场景画出来……”

    小双娘（57岁） 画里画外都是幸福生活

    记者来到小双娘家时，她正在画30多年前和丈夫新婚时的自画像。画上的小双娘身穿桃红色的“金花服”，丈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在粉红底色的映衬下，喜悦和幸福“溢”了出来。小双娘说：“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条件拍照，现在自己画出来正好弥补了这个缺憾。”

    今年57岁的小双娘大名叫赵新莲，因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而得名“小双娘”。2008年，沈见华租了她家在海边的一院房子，并雇请她到家里做饭、打扫卫生。经过近两年时间的耳濡目染，2010年，刚刚当上外婆的小双娘也和画画结了缘，与老外婆成了“同学”。她利用每天劳作的间隙，背着小外孙去学画画，渐渐成为了双廊农民画家群体中最有成就的一位。

    小双娘的第一幅画，画的是她从前划船去采玉米，回来后直接把满载玉米的小船划进了在海边的家。让小双娘没想到的是，这幅画被沈见华以8000元的价格卖出去了。此后，原本对画画没有“底气”的小双娘越来越有信心，一直坚持作画至今。

    有较强写生能力的小双娘，她的画作主要取材于生活：父亲划船卖布，夫妻俩在海上撒网捕鱼、捞螺蛳……她总能画得栩栩如生。10年来，小双娘画了100多幅画，《两家办事》《大理三塔》《玉米》等远近闻名。其中一幅4米×80厘米的5连幅“大理洱海全景图”最为惊艳，两年前以8万元的高价卖到了省外。

    今年受疫情影响，双廊农民画社未能外出举办画展，小双娘的画作没有了前几年那么好的销量，她便带着儿媳做起了小吃生意。尽管她每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画画也从未缺席过一天。

    在小双娘的带动下，妹妹赵新强、小姑子赵光菊一有空便来和小双娘一起画画。小双娘说：“下一幅画，想画赛龙舟，把从前双廊红山本主庙前赛龙舟的场景画出来……”

    “在‘农民画社咖啡馆’里耳濡目染，对画画，我似乎多了几分想法……”

    光菊（54岁） 因鸡与画画结缘

    今年54岁的光菊，最擅长养鸡，对鸡特别熟悉。3年前，张扬导演拍摄电影《火山》，在光菊家选景，并由光菊出镜画了一只大公鸡，画作当时就被买走了。因为这幅公鸡的画作，她自然地加入到了农民画社的行列。

    加入农民画社后，光菊画的第一幅画，是她在自家旁边的地里耕种时的场景。第二幅画，是她种的小白豆丰收。第三幅，是她当医生的父亲正在帮患者包药。记者见到光菊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画她的第四幅画。这幅画，画的是“鸡上树”，一只只小鸡仔排队站在树杈上。没上过学的光菊，创作灵感来源于她对生活的所观所感。

    因《火山》的拍摄，沈见华将光菊家的老房设计布置后成了现在的“农民画社咖啡馆”。在咖啡馆的改造过程中，光菊参与了大量的劳动。咖啡馆营业后，她负责环境卫生等。同时，还要养鸡、种一些辣椒和土豆等农作物，偶尔有时间就提起画笔画一下。

    “我有空就在‘农民画社咖啡馆’里，欣赏其他人的作品，同时学习她们的画法。”光菊说。她介绍，从学画画到现在，她一年画一幅画。虽然至今只卖出去过一幅，还是在《火山》拍摄的机遇下，但她对画画的喜爱没有减少。她说：“在‘农民画社咖啡馆’里耳濡目染，对画画，我似乎多了几分想法……”

    “农民画社咖啡馆”成文艺打卡点

    后镜

    3年前，沈见华借拍《火山》之势“招商引资”，将光菊家的3间老房子以一年3万元的租金租给投资人林向阳开咖啡馆，并亲自设计。将咖啡馆作为双廊农民画社的文创馆，展出老奶奶们的农民画，取名为“农民画社咖啡馆”。因空间不够，在老房子旁加盖了一间鸡窝状的咖啡吧，因此文创馆也被称为“鸡窝咖啡馆”。

    “农民画社咖啡馆”今年8月18日开业以来，每天都有几十个游客光顾，成了年轻人喜爱的一个文艺打卡点。老奶奶们挂在馆里展示的画作也卖出去了一些，其中小双娘的《红山本主节》卖了2万元。为增添火山村的文艺气息，沈见华还在咖啡馆路边设计了“咖啡树下”和“石榴树下”两个公共艺术环境，目前正在营造。

    谈起奶奶们的画作，他说： “她们的画，对白族色彩有很丰满的表现力，构图大胆，她们可以把大地当成画布。她们的画，不分正面反面，可以任意角度看，会给人不一样的感受。”对于老奶奶画家们，沈见华始终坚持“不教而教”。他让每一位农民画家的画画风格自由绽放，“丰满、丰富、诚恳、纯朴”是沈见华对老奶奶们画作的最高评价。

    本报记者 秦蒙琳

    实习生 王玲玲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