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翠仙

    上世纪80年代的玉溪，记忆中面貌单纯，仿佛景色层次清晰而色调明快的水粉画，正如那个时代的主基调，也正好是我从青年进入盛年的时代。

    那时的玉溪，只有数条两旁栽满绿树的主干道，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挡住视线，远远地就能看到塔山上的白塔——这是90年代前的市区标志建筑。1986年的红塔其前身是具有佛教色彩的白塔，数十年前变身红色，历经风雨到80年代其实已经几近褪色恢复原貌。塔山是州城外的郊区，半世纪后反而是红塔区成了州城，但一直有其工业基因。烟厂、机床厂、总站，三大企业各领风骚若干年，尤其是机床厂的大门，曾经也比肩烟厂，只是阿诗玛的雕像依旧，后者已经入驻地产新贵。

    庞大的工厂区少不了配套的校区，当时教师是由各需就读的“子弟”单位派出的，身份和待遇在派出单位，师院、技校等是除厂区外的第二集群。除了大厂内部，现今“师专凉米线”附近就是马路上自发的生活区，曾经附近有商店和书店各一个，保留的就只有老字号红塔山饭店，风味依旧，孙女对其赞赏有加。

    那时的烟厂绿化花园郁郁葱葱，新建的泳池是夏天的热点中心。“山居”生活并不乏味，烟厂机床厂生活区的电影院是当时玉溪第一家立体声电影院，在电视进入家庭前，是许多家庭的好去处。学校厂矿更不乏篮球场和文体活动，更有曲径通幽——一条小巷穿过师专和厂办学校，到达红塔之下，有“离离原上草”，也有茁壮的烟叶，更有若干年代较近的坟茔，对于仅有小学和初中部的学校而言，颇有鲁迅笔下“百草园”的味道。可远眺北城，近赴果木林场绵延而至的果园。当时的塔山风景可谓草莽（正值武打港片流行之初，尤其是烟厂领风气之先播放人无我有的各式连续剧，让周遭厂矿艳羡不已，也的确不时有青春期的少年约到山上“比试”），与今日人工雕饰的秀美各有千秋。

    “进城去”是山上居民的口头禅。从塔山到市区，一般以高地公园（现聂耳公园）为抵达目标，一路多是农田，步行不到一个小时。

    入城的第一站是公园，曾有跳台泳池、孔雀和猴山等，以及气枪气球摊位，对面是最大的新华书店，都是红塔山老少居民的好去处。进入市区开始有服装店、磁带电器店等。市区往南北大街方向，那是准备去百货大楼或者五交化买大件的节奏，一般是在一家新兴冷饮店里坐下，招待小朋友吃点盛在瓷碟里的单球或双球冰淇淋，洋气又解渴。一家人都忘不了去邮局买新到的杂志，电视报是必不可少的，孩子们都爱在上面把自己心仪的节目画下线。后来邮局门市对面新开了一家居然是没有售货员的商店，货架对外，数十平米，镜子直接铺到天花板上。不能说万人空巷，但也是进城必“打卡”的场所之一。

    两大电影院是进城的重头戏。城里会上映最新最热门的电影，电影拷贝有限，甚至热门影片放映时出现摩托车骑手的镜头，大字赫然：“跑片中”。看完电影回塔山的路上，有了情节的回味，走起路来总是要有滋味一些的。

    白天进城的最后一站是有假山的三角公园。儿子四年级时，十余个小同学，有兄弟姐妹，自己带着父辈的120相机，一起进城后就在假山前留影纪念，照片至今仍在老式影集中珍藏。

    孩子们渐渐长大，有的需要去大河边一中上中学，那是更远的和塔山一样的“郊区”了，甚至一周回一次家。城市也越来越大，直到红塔也包围在高楼当中。孩子们越走越远，有的成为塔山新居民，有了自己的下一代；有的远走他乡，哪怕回到玉溪，也再也难见“红塔”了。

    无寻处，唯有少年心了！

    （作者原工作单位：玉溪师院，7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