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全国

    小妹早上通过微信发来一首小诗：早晨/起床后/走到庭院/或阳台上/仰望天空/看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了壮举/龙抬头。我问是你写的？她说，我写的。我惊讶，她能写诗？有点小小的不简单，诗后昂扬向上的风骨就是小妹一贯的个性。

    她命运多舛，但性格坚挺。

    小妹是我们姐弟妹八人中的老小，是父母的老胎女。她出生时，体质不怎么好，整天闭着眼睛，不怎么动，也不怎么哭，衰头搭颈的。母亲没有奶水，只好喂米汤，用红糖搞的。几个月大时，她的右腮帮害了大疮，化脓流血，也看了不少医生，却老不得好。我抱她时，她像睡着了，也像死了一样，任我怎么摆弄，都没有什么反应。后来，父母抱她到安庆城开刀了，腮帮才慢慢好起来，可是有个大大的红红的疤子，疤子上面还有一个肉小丁当。

    小妹渐渐长高了，可还是瘦瘦的。她的腿像笔杆子，细得怕人，没有腿肚子，仿佛都能折得断。

    小妹念书不太好，初中没有考取，父亲用烧石灰的500块钱交高价进了初中。念到初二了，几乎没有及格过。那天，我专程到团结学校去问班主任，他说：“你小妹天天都在忙，累死了，可是考不好成绩，就像做庄稼一样，一点不内行。”我懂了。初二升初三时，她自己提出来，不念了，真的念不进去。家里人也不勉强。

    小妹去了北京，先是做油漆。她体质不行，做了几年，再由姐夫姐姐介绍，跟大兴区的一位阿姨学修手表。那位阿姨有耐心有善心有方法，小妹进步很快，眼看就要出师大展宏图了，一场车祸横飞而来。那天早上，她推着自行车和一帮人在火车栏杆外等火车经过，谁知火车呼啸而去，碰了一下栏杆，一下扫倒一批人，其中就有小妹，立即送往医院。小妹昏迷了七八天，居然活过来了，大幸。那场车祸，死了一个，一个永久植物人，一个残废，一个重伤——小妹，三位轻伤。小妹虽然活过来了，但不能做事，一个人老是发笑。铁道部赔了一批钱，小妹就用那批钱在家休养着，两年后，慢慢恢复了。

    小妹照镜子，老看到红疤子和肉小丁当，很不舒服，于是在北京开刀了。开刀后，我第一次看到她，疤子和小丁当都没有了，还做了双眼皮，她是我家第一个双眼皮，很好看。我说，小妹变成了大美女。哈哈……她开怀大笑，从来没有看到她如此的豪爽和痛快。她说，准备好好大干一场。

    小妹成家了，很快有了一女一儿。她和小妹婿在北京跟姐夫姐姐做家具和销售，顺风顺水。

    有了一些积蓄，他们回到安庆创办公司。开始不错，这时有人搞信贷，他们也入伙了，谁知一入伙倒了大霉。因为触犯了刑律，一批人进了监狱，小妹婿也稀里糊涂地进去了，不但将老底子“输光”，还有一屁股债。小妹一个人扛起了担子，一面打两份工还债，一面带着两个孩子念书，不向困难低头。现在，女儿大学毕业了，儿子念高中，成绩挺棒。她常去看望她的丈夫，给他钱，给他鼓励，出来后重新一起干，不信东风喊不回。她的公公婆婆说：“媳妇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扛起了担子，还了不少债务，教育了他们的儿子，还培养了孙子，真的不容易。”

    她说，等儿子考上大学了，她还在北京开公司，我退休了，去给她做帮手。还说，发财了，让双方父母游天下，享富贵。

    小妹是个没有音乐照样跳舞的人，乐观、向上和坚挺。

    小妹往五十上奔了，担子那么重，可是心态那么好，进取心那么强，从没有哼过一次。我希望她，继续前进，正如她诗后所写：完成壮举——龙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