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评论员 吴龙贵

    签订劳动合同、缴纳保险，并非企业不能，而是不愿。也因此，对于资本的裸奔，不能靠自律。

    4月10日晚间，中通快递石家庄长安三部快递员李方被发现昏迷于出租屋内，送医途中死亡。李方的哥哥李强质疑，弟弟在长安三部快递网点工作2年间未签劳动合同、未缴纳社保。长安三部网点负责人李旭光及多名快递员证实，公司未与快递员签合同及上社保。此外，记者走访石家庄多个中通快递网点，多名快递员表示公司未缴纳社保。（《新京报》5月17日）

    去年那篇题为《外卖小哥，困在系统中》的刷屏文章，讲述了外卖小哥这个职业群体在系统的算计下，不断被压榨的现实。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送最多的单，才能保障一份相对体面的收入，但代价是健康乃至生命的严重透支。此文引发了无数人的感慨，也让外卖小哥的生存困境真实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除此之外，或许我们还应关注另一种现实：外卖小哥、快递员这类职业，既在系统中，同时也在系统外。当需要他们创造价值的时候，他们就在系统之中，而当资本和平台需要节约成本的时候，他们就在系统之外，两套系统切换自如，对他们的劳动权益构成了双重压榨。没有劳动合同，没有缴纳社保，数以百万计的外卖小哥、快递员如同原子般散落城市的各个点上，没有保障，也没有尊严。

    根据《劳动法》第16条、第72条规定，“建立劳动关系应订立劳动合同”“用人单位和劳动者必须依法参加社会保险，缴纳社会保险费”。这已经是不需要再普及的法律常识，更不要说，快递员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职业风险高，其实是最需要购买保险的职业群体。保险是对劳动者的一种兜底的保障，这在平时体现不出来，一旦发生意外，其重要性就会被无限放大。以快递小哥李方为例，按《工伤保险条例》相关规定，该快递员在工作时间和工作岗位上发病，在48小时内抢救无效身亡，应视同工伤。但由于没有签订合同也没有购买保险，无论是网点还是平台与其都没有直接的法律关系，很可能面临“死了白死”的局面，这公平吗？从道理上说得通吗？

    快递员没有保险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比如流动性大、行业结构复杂、快递员本身购买意愿不高，以及劳资权利不对等，但所有这些，都不能成为企业违法的借口。有一种奇怪的现象，个案往往能得到重视，但是涉及普遍性的违法行为，都常常被熟视无睹。借由个案，快递员未签订劳动合同、未上保险引发围观，但事实上这种情况由来已久，企业既没有改进的决心，也未见相关部门的介入。

    近10年来，我国快递业持续高速发展，职业群体也在不断壮大，资本和平台得以获得巨量财富。看看财务报表，这些平台估值动辄几十、几百亿元，随随便便就造就多少个千万、亿万富翁，但这些平台的管理却远远跟不上它们的财富增长。李方所在快递网点的负责人表示，“咱们这地儿跟个小作坊一样，哪有社保啊”，这句话真是说到了本质，别看某些平台外表风风光光，但其内核不堪一击，无非就是许许多多个孤立的小作坊而已。毫不夸张地说，一些快递公司就是通过低成本战略实现强势扩张，而被压缩的成本里，就包括快递员的合法权益。

    再强大的资本和平台，都不能以牺牲劳动者的合法权益为代价。或者说，无视劳动权益的企业再强大也是不健康的。需要说明的是，并不是所有平台都如此，据我所知，有些平台就做得很好，企业管理非常规范。这充分说明，签订劳动合同、缴纳保险，并非企业不能，而是不愿。也因此，对于资本的裸奔，不能靠自律，而应该施以强有力的监管和制裁。很多问题，不能等到发生悲剧才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