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牧 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我,假期陪老父亲回家乡看望仍健在的三奶奶。在途中父亲若有所思地说:“几十年没回去了,到了村里先去看看东头的甜水井。”当驱车从东面进村时,那口井的位置上矗立着一座漂亮的小二楼,爷儿俩一下子都面带惆怅。而我这个当年曾经挑过水的人,瞬间把思绪穿越至少年时。 那时各家各户都有一副水桶,每天到那口井里提水。特别是在早上,挑水的人特别多,井台边水桶排着长队,满满一桶水提上来,或多或少会洒到地上一些。春夏秋季还好说,一会儿就干了,可到了冬天,井台上会结起厚厚的冰,挑水的人踩在上面,弄不好就滑个跟头。小学时的学校紧挨着水井,大家就在老师的带领下,每天中午放学后趁着天气暖和,男孩子们用铁锹把冰铲掉,女孩子们则从旁边的坑里挖来沙土铺在井台上。 我十二岁那年,父亲在城里上班,哥哥也参加工作了,去了县城,他们星期天才回来。每当哥哥歇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挑水,父亲星期一离家前也总是把水瓮灌满。而有时等不到父亲和哥哥回来,水就用完了,这样就只能我和母亲“上阵”了。 我个子长得还算高,挑起扁担来水桶刚刚离开地面,遇到土路不平时,水桶就在地上前后左右乱磕。大人们教我把扁担上的铁链子卷起半圈,前面朝左卷、后面朝右卷。这些小问题容易解决,最难的是我们娘儿俩不会从井里向上提水。起初母亲带我到井台那里,请人家帮忙提上来,然后俩人替换着往家挑,有时母亲忙着做家务,我便硬着头皮一个人做这事儿。 总不能老这样麻烦人家,我想自己学会提水。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是要有胆子。井口直径大约一米半,站在井边往十几米深的井里望去,水面上倒映着我的影子,且不停地来回晃动,一时间头也晕腿也软,唯恐一不留神掉进去。二是技术问题。不会干的人打不到水,还总把桶掉进去。我想了个办法,把井绳上的铁钩子和水桶用细绳紧紧捆在一起,然后将水桶落到水面,猛地把井绳往旁边一带,让水桶扣在水面上,等桶沉下去再往上提井绳,一桶水就打满了!我提不动一桶水,就把井绳左右摇晃几下,让水洒出去一些,再往上提。 几年后村里打了机井,父亲用一根长木头做了个架子,把它搭在小拉车的车轱辘上,一次能推六桶水,既安全又省力,这样,家里的吃水问题基本上让我承包了;后来兴起了在院子里打水井,用压水机往上抽水,我家率先打了井,困扰多年的挑水问题终于解决;再后来自然就是村民都喝上了甘甜的自来水。 也就是在家家通自来水的那一年,我随父母到大城市生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这次回乡探望三奶奶,我们坐在老人家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堂弟热情地从饮水机里打水沏茶,请我们喝。我由衷赞叹家乡从水井挑水、机井推水、院里抽水、喝自来水,到如今拥有了饮水机,变化真是太大了。也许是情景使然,早年挑水的情景还会时时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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