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鲍安顺 童年吃西瓜,我狼吞虎咽,吃得非常快,连瓜子一起下肚。妈妈看着我,心疼地说,宝宝,慢点吃!姐姐嘻嘻笑,说我把西瓜子吃进肚子里,会生根发芽,长出西瓜来。我吓坏了,心想瓜子是种子,必须有水有肥料,才发芽生长。如果我不喝水,不吃饭,就没有水肥供瓜子生长了。吃饭时,妈妈见我不吃,问是不是病了,还是肚子疼,要不要去医院?我听了,号啕大哭,哽咽着说,去医院,能不能把肚子里的瓜子,全抠出来呀?见我哭得厉害,妈妈说,呆孩子,没事儿,西瓜子会从你肚子里排出体外,它不会发芽,更不会长大结西瓜的。我听了,如释重负,看看自己的肚子,气愤地对姐姐说,就是你,骗得我不敢喝水吃饭。 此后,我吃西瓜,放开肚皮,无所顾忌。有年,乡下亲戚送来十个西瓜,我一个人在家里,坐在澡盆里,洗凉水消夏,不停地吃。傍晚,妈妈回家时,那一堆西瓜,被我消灭了七个,只剩下三个躲在拐角里。看着我圆溜溜的肚子,妈妈大惊失色地说,贪吃,你吃坏肚子了。果然夜里,我发烧,拉肚子,被送到医院挂吊瓶,一个星期后才恢复。 可是,我还是爱吃西瓜,有年我得了腮腺炎,吃饭吐,喝水反胃,总是不舒服。我对妈妈说,啥也不想吃,就想吃西瓜,那红瓤甜润,我就喜欢那味道。妈妈说,医生说了,我这段时间,除了白粥,啥也不能吃 水都不能多喝。我听了,心里还是想着西瓜,那一刀切下去,西瓜裂开了,我看着红瓜瓤,哈哈笑着,用勺子挖着吃,好不惬意。 童年吃西瓜,我最贪婪时,把头埋在半边西瓜里,亡命地去啃,总觉得一勺一勺地挖,不解馋。吃过后,我还把西瓜当帽子,顶在头上挺凉快的,把头发弄得湿漉漉的,满脸瓜汁。妈妈看着我,想生气,却无奈地笑着,把西瓜帽子摘下来,用水壶里的温水,洗去我头发上的西瓜沙,又洗去了我脸上、衣服上和肚皮上的西瓜水,然后拍了拍我的屁股,对我说,到太阳下,晒晒,傻孩子。我咯咯笑着,大喊大叫着说,爽呀,真舒服,好凉快。 有年暑假,妈妈买了个大西瓜,让我抱着回家。妈妈说,她有事,晚上回家,开瓜让我吃。我高兴点头,嗯了一声,抱着又大又圆的西瓜,气喘吁吁地往家里赶。可是,我不小心,将西瓜从手中滑落在地,滚了几个圈,掉到土坎下。我装作没事,把西瓜抱回家。吃过晚饭,妈妈切开西瓜,大家全都惊呆了,那瓜瓤都烂掉了。妈妈看看我,我不敢出声,像只做错事的小羊羔,灰溜溜地躲到房间去了。那天半夜,妈妈叫醒我,端给我一盆冰凉的西瓜,让我吃。那西瓜,真好吃,就像冰镇西瓜,又凉又甜。妈妈说,她把烂瓜瓤,放到井里冰镇后,才有这味儿,大沙瓤,倍甜爽口,成了稀罕之物。 童年吃完西瓜,我常将半个瓜皮,在边缘打上小孔,穿上红绸带,画出花纹、脸谱,在瓜皮中心插支蜡烛,便做成了西瓜灯。夜晚,我到江河湖泊,点亮蜡烛,开心地放灯。有时,也拎着西瓜灯,在大街小巷溜达,看着人来来往往,得意洋洋。有时,小伙伴们在一起比西瓜灯,比设计花纹,比放灯漂游,有时还比用弹弓射西瓜子,打灯,也打人,嬉笑躲闪,好不热闹。有一次,我竟然打中了邻家妹妹的眉毛,我吓坏了,再也不敢玩小弹弓了。 多年前,妈妈拿出我的一张照片,是我三岁时,在夏天胡同里吃西瓜。妈妈说,那天烈日炎炎,我乘着凉,吃着西瓜,还咿呀乱叫,开心极了。我看那张照片,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脸上全是西瓜水,粘着瓜子,红黑交杂,像个花猫。妈妈说,是爸爸刚好回来,给我抓拍了这张照片,我当时没穿裤子,妈妈在边上笑得肚子都疼。妈妈还说,我上小学时,有一次爸爸让我用“喜欢”二字造句,我随口就说,我最喜欢吃西瓜。爸爸听了,望着我又说,你用“童年”造句!我想想后说:我的童年,就像夏天里的西瓜,好美好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