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淑兰

    我是比较喜欢夏天的。除了能体验“梅子留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的情趣外，还可以稳稳地坐下来，享受一碗母亲做的碗砣。

    碗砣是陕北很普遍的一种民间食品，一到夏天，农户人家就跟商量好似的，隔三岔五就做一顿碗砣吃。因其由精制荞麦制作成碗状，放入锅中蒸熟，晾凉后从碗中脱出成形，所以老百姓就称它为碗砣。

    碗砣是由调好的面糊装入碗内蒸制而成。这种说法听起来简单，但要想真正做好一道美味的碗砣，在制作上是非常讲究手艺和火候的。陕北人在制作碗砣时，一般需要三个步骤。首先将荞麦碾去皮后用清水浸泡一小时左右，捞出后用净布擦尽水分，搓去荞麦仁外皮，需要再次浸泡一天直至泡胀发软，用手磨连麦带水研磨成浆，细箩过滤，清出粉渣，变为洁白细浆。然后将稀浆放盆内，让其自然沉淀，后去尽浆水，晾干成淀粉备用。最后将淀粉加水和成面团，蘸水扎软，边加水边扎，直至搅成稀糊后用勺舀入碗内，每碗只盛八成，加盖以武火蒸之，蒸约三十分钟即熟，取出晾凉即成碗砣。

    做好的碗砣其色浅灰，观之晶莹光亮，质地精细、柔软、光滑、细嫩。食用时，将它切成柳叶状，可凉拌，热炒，亦可当下酒菜。凉拌时，将切好的碗砣内放入醋、蒜泥、芝麻、大料水、辣椒油等，拌匀即可食用。有些地方还会做些麻辣干，食用碗砣时浇在上面，称为麻辣干碗砣。夏天食用碗砣，凉爽、清香、可消食化滞、除湿下气。有些人喜欢吃羊杂，就与碗砣混炒吃起来更喷香，它不仅能健脾益气，还可开胃宽肠。

    陕北碗砣跟山西比较有名的平遥碗砣、柳林碗砣做法不太一样，风味也有区别。它的特色是具有陕北人那种豪爽豁达，纯真质朴的味道，在它的味道里，你或多或少地能找到黄土地的质朴气息。

    在陕北人眼里，夏天的碗砣是最香的，或凉拌，或与麻辣干混拌，都是一道很不错的风味小吃。尤其是陕北男人和朋友们在一起小聚时，总喜欢点一盘碗砣当下酒菜，他们一边猜拳喝酒，一边品着碗砣，即使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脸上，内心也是凉爽爽的，因为这小小的碗砣一下肚，让人顿感神清气爽，于浑不觉之中忘却了酷暑逼人的烦恼。

    碗砣，这个看似很平凡的小东西，却是很多游子的乡愁。我有一个在南方工作的舅舅，每年回老家，总是让母亲给他做一顿碗砣吃，他说，离家久了，不吃一顿碗砣，总感觉浑身没劲，就跟肾虚一样。此话听起来虽有点夸张，但我却知道，人的胃是有记忆的。《舌尖上的中国》有句解说词：“母亲把味觉深植在孩子的记忆中，这是不自觉的本能。这些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即使走得再远，熟悉的味道也会提醒孩子，家的方向。”而这小小的碗砣，就是深植在陕北孩子内心的一份记忆，无论他们走多远，总是忘不了家乡的味道，这味道对他们来说，不仅是夏天的味道，更是家的味道。

    一种风物，万种思量。这小小的碗砣啊，竟也系住了乡愁，承载了相思，让我怎能不爱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