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佐

到山东曲阜瞻仰孔子墓、寻觅圣人遗迹，是我的夙愿。几年前遨游齐鲁时，终于圆了这个梦。

我记得，游罢城内的孔庙、孔府，便匆匆出了曲阜城的北门，直奔孔林。

孔林是孔子及其家族的专用墓地。从曲阜北门至孔林的道路，古代称为“孔林神道”。笔直的神道，桧树、柏树龙干虬枝夹道而立。道中有一座石牌坊，上刻“万古长春”四个大字。看看石牌坊上的题字，再瞧瞧道路两旁的苍桧、翠柏，我禁不住叫了一声：“真是妙极了！”距“万古长春”石坊不远，又有一座上书“至圣林”的、高大的石木结构牌坊。这时，高墙环绕的孔林就展现在眼前了。

跨过洙水桥，再穿过享殿，我终于心潮澎湃地站在孔子墓前了。

孔子墓的墓碑共有两块，墓碑古朴厚重，碑文圆匀秀美，一看就是地道的真迹，决非复制的赝品。前一块文刻篆体：“大成至圣文宣王墓”，是明英宗正统八年所立；后一块镌刻有“宣圣墓”三字，也是篆体，为宋代所竖。我正在惊讶于这两块墓碑何以能完整保留到现在，却听见一位游客惊叫：“哟！这墓碑原来是黏合起来的。”我仔细地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出破绽，直到我转到墓碑的背面，才发现墓碑果真是由许多碎片黏合而成的。这时刚巧有一位年老的园林工人在我身边扫地，我便好奇地问：“大伯！孔子墓碑的碎片如今一块不少，修复时是从哪里找回来的？”老人哈哈一笑：“墓地附近的群众和园林工人献出来的呗！20世纪70年代末，人们一听说政府要重修孔林，就纷纷把珍藏着的墓碑碎片献给了国家。当时，还有几位老教师自愿到工地参加义务劳动呢！”

我的心不禁一颤：多伟大的人民呵！人民不但是文明的创造者，还是文明的捍卫者，人民就像四周的苍桧、翠柏一样，装点着孔林、护卫着孔林，人民必然和它们一样万古长春！

面对着古老的墓碑，我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历史上的许多动乱场面：群雄并起，外族入侵，山河破碎……但破碎的山河很快就统一了，就像眼前的孔子墓碑一样黏合得天衣无缝，弥补得亲密无间。呵，是什么灵丹使华夏古国分能合、衰能兴？是什么妙药使中华民族亘古长存？我想正是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传统文化。没有传统文化这根坚实的轴心，没有民族团结的向心力，中国这个古老的历史车轮早就分崩离析或是轴断轮飞了。当然，儒学这粒中国封建社会的灵丹，不可能是挽救当今世界的妙药，但若把它视为麻醉人的毒品、中国现代化的羁绊，就未免信口雌黄了。

我第二次来到孔子墓前，已经是暮色苍茫的黄昏了，游人大都已经离去，四周显得特别宁静。树林深处，被暮色笼罩的孔子墓显得更加庄严、肃穆了。我在孔子墓前站了许久、许久。当我用深情的目光对墓碑作最后一瞥，也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想起司马迁在《孔子世家赞》里的一段话：“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祗回留之不能去云。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

（作者原工作单位：昆明市电机厂技校讲师，7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