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4日的昆明海埂大坝，阳光为滇池水面铺上一层碎金。自1985年红嘴鸥首次光临，这场跨越40年的约定从未中断。成群的“白色精灵”在游客的欢呼声中盘旋俯冲，精准掠食人们高举的鸥粮；在投喂密集处，它们如接受检阅的机群般规律盘旋；饱食后则成群浮于波光之上，雪白身躯随波起伏，宛若水面上散落的洁白浮标。细心观察便会发现，不少红嘴鸥脚上佩戴着天蓝色塑料环——这是它们作为昆明“老朋友”的专属标识。偶尔还能见到脚戴早期金属环的个体，它们正是这段漫长历史的“活档案”。

科技追踪 从金属脚环到卫星定位的观测进阶

这幅和谐画面的背后，是一场持续40年的科学守护。1986年1月23日，《春城晚报》刊登了一则简讯——《一些鸥鸟昨日戴上脚环》，记录了云南大学研究人员在翠湖畔为红嘴鸥佩戴由全国环志中心统一配发的铜镍合金F型脚环的历史时刻，迈出了探寻这群“冬日精灵”迁徙之谜的第一步。

近40年后，昆明市鸟类协会副秘书长王智斌向记者回顾了这段观测历程：“真正的突破发生在1986年和1987年，我们首次收到来自西伯利亚的环志回收信息，就像收到了它们从远方寄回的‘身份证’，第一次证实了它们旅途的起点。”环志工作自此系统展开，截至2019年，昆明已累计为6000余只红嘴鸥佩戴标识，并记录到30余只每年如约返回的“老朋友”。

随着技术进步，观测方式也从早期需要捕捉鸟类才能读取信息的金属环，升级为“金属环+彩色塑料环”双重标记，极大提升了远距离识别效率。2018年至2019年，卫星追踪技术的应用更带来了革命性突破——通过为94只红嘴鸥和2只棕头鸥佩戴卫星跟踪器，科研人员首次完整掌握了它们在昆明的迁徙路线、活动范围与生活习性。

生态密码 从单一物种到生物多样性的蜕变

红嘴鸥的年复一年赴约，早已成为昆明生态环境持续向好的生动注脚。据监测，滇池周边记录鸟类已超270种，其中鸥类达17种；全市鸟类名录更攀升至540种，绘就了一幅绚丽的生态画卷。

“红嘴鸥是最严格的环境测评师。”王智斌解释道，“其种群数量与分布范围的变化，反映了滇池治理与湿地修复的成效。”如今它们的活动足迹已覆盖滇池周边及多条入滇河流，从市区的翠湖、大观楼到晋宁太史村、呈贡捞渔河等，多处皆可观赏到红嘴鸥。

面对市民的投喂热情，王智斌在肯定这份情感纽带的同时，也强调科学规范。他说：“我们倡导‘尽量少喂’，以维护它们的野生天性。”

“不投喂发霉变质食物，不向水中投喂，不投喂高油、含防腐剂或诱食剂的食物。”2023年《昆明市文明观赏红嘴鸥的规定》正式实施，将人鸥情谊纳入法治轨道，让爱护有据可循。昆明已建立起包括市民举报、专业救助在内的全方位保护体系，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筑牢安全防线。

薪火相传 三代科研守护者书写的生态信约

这份跨越40年的生态答卷，凝聚着三代科研工作者的持续接力。“最早投身环志工作的老一辈科学家，如今大多已八九十岁高龄。”王智斌的语气充满敬意，“今天我们所见的这一切，是几代人默默奋斗的成果。”

采访结束时，王智斌发来的红嘴鸥脚环特写照片在阳光下清晰映现出从金属环到天蓝塑料环的演变。这些影像不仅是科研数据，更是昆明与远方飞羽之间，一份温暖而坚定、跨越40年的生态信约。

统筹 孙琴霞 本报记者 孙嘉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