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治祥

    退休后，听得最多的是“这下该你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了”。

    从上班下班到含饴弄孙，说明我们已经老了，而家庭则是老年人的归宿。这是不是有点可悲？按国际上的新标准，60岁的人还非常年轻，还可以多姿多彩地活他20年。老外对“天伦”也不大在乎，孩子一到成年让他独立生活。按中国人的传统就不行了，儿女再大，也是孩子，怎么也脱不了手放不下心的。所以也就心甘情愿地窝在家里弄孙，安享天伦之乐了。

    我辈凡人，自不能脱俗，同样热衷于天伦之乐。那年我还差三个月到点退休，比我先退休的老伴提前去了上海。外孙女降生的喜讯传来，已经是晚上9点，第二天收到小孩子的照片，心尖尖为之一颤，马上设置为手机桌面壁纸，此后没事就对着那粉嘟嘟的婴儿自言自语。天天与老伴视频，其目的自然是“快抱过来看看”。

    待到了上海，才知道弄孙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一个不会说话，没办法沟通，根本就不讲道理的小生命是很难伺候的。我们家这个小东西特别奇怪，好像对食物完全没有兴趣。月子里吃奶，不管半夜还是白天，必得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情况下才肯吸吮，一顿“饭”下来就得个把小时，直到她妈妈双臂酸麻。后来大些了开始吃饭了，可还是对所有的食物都漫不经心，吃一口，敲一下玩具钢琴；再吃一口，跑到一边去了，得追上去再喂。喂她吃饭，最没有脾气的姥姥有时都忍不住在心里狠狠揍她一顿。再就是不喜欢睡觉，一上床就开始折腾，那怕睡着了也是满床滚。睡午觉要哼着儿歌拍她。有回拍着拍着，我睡着了，醒来一看，一对亮晶晶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望着我。于是全家人都为此焦虑，担心她缺这缺那。按照医嘱和亲友的建议，该补的也补了，好像也没有多大效果。而且，烦恼的事远不止吃和睡，热着了，冷着了，磕着了，摔着了，感冒了，便秘了，各种烦恼，各种焦虑。

    有时我想，“含饴弄孙”恐怕是过去大户人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独有的体验。想弄孙了，叫老妈子抱上来逗弄一番，玩累了，再抱走。至于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什么的，那是奶妈和丫头的事，跟自己没有相干。我等平头百姓就不行了，请个保姆，得花钱，花了钱还不一定放心，弄孙的事，必须亲力亲为。有了诸多烦恼，那天伦之乐，不用说也得大打折扣。

    其实人生就是这样，正因为有了诸多烦恼，才有烦恼之后的快乐。苦是过程，乐是结果。我和老伴就是这样，当小家伙第一次把“姥爷”叫成“鸟爷”，当小家伙会背唐诗、会讲故事，特别是会心疼人的时候，那种快乐，那种满足，真的难以言说。回老家轮休，跟朋友聊孙子要叫苦，与小家伙视频，就会笑得合不拢嘴，就想抱着她，把她化在怀里。

    再说人虽然老了，还可以把孙子照顾好，帮儿女做点事，让年轻人全心全意在外面打拼，这不是在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发挥余热吗？

    每念及此，就觉得自己很有用。有用的人自然会更快乐。

    （作者原工作单位：四川省金堂县广播电视台，6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