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峰

    凤仙花，因花若凤蝶状而得名，明人李时珍有着详实的解释：“其花头、翅、尾、足俱具，翘然如凤状，故以名之。”凤仙花，别名指甲花、小桃红、女儿花等，每一个名字都温软无比，每一个名字都动听无比，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生起一份怜爱。

    凤仙花的颜色颇多，白、粉、红、粉红、紫红等，可谓是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凤仙花讲究成片栽种，花开时，彼此相映，如一张张娇艳的脸庞，美丽，迷人。一次，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流浪，无意中遇到了一处篱笆小院。篱笆上攀附着淡紫色的牵牛花，篱笆内则是颜色娇丽的凤仙花，深深浅浅，煞是好看，让我驻足了很长一段时间，目光亦变得迷离。

    对于凤仙花我是不陌生的，或者说是无比熟悉的。凤仙花是儿时最美的花、最艳的花、最讨人喜欢的花。清明过后，随便在房前屋后撒上些种子，便可等着它们破土、发芽、吐绿、绽放。凤仙花的茎枝肥厚，光滑油亮，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每年七八月，在那些锯齿形的绿叶中间，密密麻麻地开满红的、紫的、粉的、白的花，随风浮动着点点清香。

    古时，女子喜欢用凤仙花来染指甲，“捣碎，加明矾，敷于指甲上，用片帛缠住过夜，连续三五次，颜色艳若胭脂。”经过凤仙花的点染，指甲鲜红可爱，人们又将这种花称作指甲花。元末杨维桢曾写下了一首又一首的诗，把美人娇艳艳的指甲，如“夜捣守宫金凤芷，十尖尽换红雅嘴。闲来一曲鼓瑶琴，数点桃花泛流水。”

    凤仙花开的季节，正是染指甲的好时节，正像前人所总结的一样：“七月七，女乞巧于庭，捣凤仙花，以染指甲，红如琥珀，累月下去”。傍晚时分，将凤仙花摘下，切碎，加盐或矾，放于碗里慢慢捣成浆。那浆呈紫红色，看着就无比惊艳。洗过澡，就一门心思染起指甲来。包扎好手的孩子们，钻进被窝后依然兴奋地睡不着，然后带着美滋滋的等待进入甜蜜的梦。

    凤仙花是属于女孩子的花，比起其他的化妆，染指甲的成本最低，或者说不需要成本。想美了，摘几瓣花，揉碎了敷于指甲上，裹上向日葵叶子，再美美地睡一觉，指甲就在梦里浸润了它的红。在那个美很简朴的年代，凤仙花教会了女孩们如何熠熠生辉。当时，用凤仙花染指甲几乎是一项全民行动，若是哪个女孩没有染过指甲，那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记忆中，母亲在院子内外种满了凤仙花。东家挖一棵嫣红的，西家移一株淡紫的。待到花季，一朵朵，一簇簇，葳蕤成一片风景，香醉了整个童年。母亲这种一年又一年对一种植物的守候，让当时的我无法理解。后来读到叶圣陶老先生的一句话，“手种牵牛花，接连有三四年了。”虽轻描淡写，对我却如闪电般，让我懂得了草木有情，里面有隐约可见的岁月与时光。

    不知何时起，爱美的姑娘们不再用凤仙花美甲了，改涂指甲油了，五彩斑斓。可我依然喜欢凤仙花带来的指尖上的风情与风流。“晚凉庭院真无事，摘尽一阶金凤花。”在暮色沉沉的时光里，对着一阶、一院的凤仙花，那当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