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萍

    老伴平素在我眼里是个马虎人，吃饭会常把汤渍洒到衣服上，洗澡常常会忘了拿换的裤衩，如果有时正巧卫生间里的卫生纸没有了，他也只有扯大嗓门紧急求援。结婚二十余年来，他没少落下马虎的笑柄。每当我数落他的马虎笑事时，他都会毫不在乎地说：“男人不粗心，那不变成女人了！”我从他这句话里得出一个结论：看来不管我费多少口舌，念多少驯夫经，他这一辈子看来是要马虎到底了！

    谁料，今年春上我生了一场病，老伴以他的行为推翻了我的结论，原来老伴也细心。

    那天半夜里，我被剧痛疼醒，并感到阵阵恶心。我想可能又是胃病发了，想悄悄爬起来吃点胃药，坚持到天亮再说。我正趴在卫生间里呕吐，老伴闻声，连衣服都顾不上穿，跑了过来一边帮我捶背，一边询问我的病情。我呕得稍稍好了些，叫老伴帮我在药箱里拿胃药，老伴却说：“我看你疼得直冒冷汗，不能再自己随便吃药，在家苦撑了！应该现在就去医院看急诊。”我不想去，还是想凭着以往的经验吃点药算了。不料一贯对我言听计从的老伴居然对我下了命令，“一定要去，耽误了病情那可就严重了！”

    说着，迅速穿衣、备钱。我被他不容置疑的口气和行动震住了，只有乖乖地听他指挥。

    到了医院，老伴也不先去挂急诊号，而是先把我送到急诊医生那里。结果，经检查，我剧痛的原因并不是胃炎，而是胆结石，胆囊炎。真是亏了老伴这次的固执！

    我在医院输了一瓶消炎针水后，医生又开了好几天的针水，让我带回家打。并嘱咐：如果反复发作剧疼，那就要考虑住院做手术切除胆囊。老伴听了，回到家中就找我要存折，说是要去取钱。他说：“胆结石、胆囊炎发作起来凶险得很，说不定你会随时住院！从今日开始，家里务必要准备二千元的现金，以备急需！”

    在家连打了五六天的消炎针水后，我的病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连稀饭都渐渐喝不下去了，喝了就要恶心呕吐，脸色也越来越蜡黄，但我总以为再打两天消炎针水就会好。老伴却急得直跳脚，口里连说“揪心，揪心”。也不听我的意见，又强迫拉我去医院看急诊。医生一看我脸色，就知我病情严重，当即要我住院，住院后经查血化验，我的胆囊炎已影响到肝功能了。医生说：“再不来住院，只怕就危险了！”

    当夜，我的病床头就挂了五六瓶输液针水，看样子得输一整夜。我见老伴一连揪心劳累了几天，脸色疲惫、憔悴，就叫他回家去休息。他却眼一瞪说：“你病成这样，我回去还睡得着？那还不是要提心吊胆一夜！”我见撵他不走，就叫他在旁边的躺椅上睡一下，谁知他躺在那里眼却睁着，我问他为什么不闭眼睡觉，他说：“怕我俩都睡着了，一瓶针打完了，没人去叫护士换药，那就危险了。”我叫他放心睡，说我身上疼，不会睡着。他说：“你是病人，应该尽力去睡，你放心，我不会眯着的！”这夜，老伴硬是睁着眼躺了一夜。

    老伴已63岁，又有高血压、糖尿病，我怕他累垮了，第二天便叫他回家歇去，让儿子来替换他。但他却说儿子年轻马虎，还是由他来陪伴我，免得在家还是挂心。就这样，我住了十七天医院，老伴硬是夜夜都在医院陪伴我。

    住院的第三天早上，我的病情缓解多了，护士说我可以吃点流食了。老伴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了不少，他问我想吃点什么，我说想喝点稀稀的面糊，就叫儿子在家做了送来。老伴却坚持要自己回去做，说儿子从没做过稀面糊，只怕煮得太稠了，我又吃不下去。老伴当即乘车回去，做好了面糊后又怕乘公交车耽搁太久冷了，又专门打的士送到医院来。

    我一边喝着热腾腾的稀面糊，一边对老伴打趣道：“你这碗稀面糊成本可高哇！”老伴道：“这个时候还计较什么成本，你能吃得下去就是全家的幸福！”

    我听了，心中顿时涌上一股热流。老伴啊，你还真是个有心人！看来，老伴的马虎只是在平常和表面，到关键时刻就不会马虎了。

    或许是老伴对我的爱和关心才使他变得如此细心。

    我幸福地想。

    （作者原工作单位：武汉市原床单厂，6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