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礼 随着父亲的离去,风烛残年的母亲,在风中颤颤巍巍地生活,那种一个人的沉闷,压得母亲喘不过气。母亲的孤寂,就若门前那棵老刺桐树上的枯枝。寂寞的时候,脑子一片空洞的时候,母亲会背靠着土墙,或者倚着门口,思想伫立于一片翠绿里。 父亲走了好多年了,每次回家,感觉老屋里仿佛父亲的体温还在,我总是幻想父亲与母亲还在相守相依,而看到只有母亲一个人在老屋里,我竟有些恍惚。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段封存的记忆,不愿轻易与他人分享,却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辗转反侧的月色撩拨起回忆的涟漪,对我而言,老家的老屋便是这样的一份记忆,老屋永远蛰伏在那里,不会从脑子里抹去。 许多时候我的脑子里,总会有一幅幅老屋的画面,电影镜头一样滑过。村庄陈旧的老屋里,一个老人佝偻的背影、长长的影子映在土坯墙上,压得土屋摇摇欲坠。脱落的墙壁,倒塌的屋顶,老人与孩子、山坡与暖阳、路边的荒草,还有那只常蹲在火塘旁边的老黄狗,构成了一幅静谧的山村景致。古老的村庄,寒冷的山风在呼呼地吹,温暖的自家老屋,村头村尾一间间老土坯屋,在岁月的浸浊中如一个个模样不一样的花甲的老人,灯光下老屋的墙壁,一点点在脱落,苍老的土房,总让人无法想起它过去的辉煌,只有一些曾经的温暖留存心间。 时光重重叠叠,一晃多年过去,现在的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些熟悉的景物,牛哞、各种鸟鸣、酸角树,还有故乡村头的那棵大榕树。在故乡,总有一些老人固执地留守在山坡,让走在外面的人想念,让人们一直眷恋着村庄。老去的村庄,老人们习惯了远远地看着一山山的野杜鹃花,把一座座山映红着。而长大的孩子们一个个走出村庄,留在了城市,村庄的劳动力一直在向城市转移,留下老幼留守,村庄鸡鸣犬吠之声,像是一种无奈的喟叹。而那只常蹲在火塘旁渐渐老去的土黄狗,静静地立在村口,等待着它的主人回归。 离开故乡的老屋,我一直在外行走,我到了昆明,这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城市的钢筋水泥丛见土就钻,那些不断新起的高楼,一步步踩疼着宁静的故乡。在怀旧的一个个梦里,褶皱的记忆,还有童年的痕迹,在一次次蛙鸣与蝉声里出走,心里一些旧梦一间间被拆除,一栋栋新房在旧居上耸立而起。近年一直徘徊在城市里,四处是摩天大楼还有宽敞的马路,走在街上,车流的滚动中喇叭声在横冲直撞,我住在这座城市许多年,但毕竟是一个匆匆走过这座城市的过客。 枫叶红的时候,一只斑鸠在秋天的林子里叫,它的叫声填满着山林的空旷和枯寂。母亲老了,身体上的零件,也开始一件件地坏了,母亲总也走不出她自己封闭的屋子。 母亲一直固执地留守在故乡的老屋,而我的探望越来越少,回故乡次数是越来越少了,渐渐就多了乡愁,有了忧伤。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回到睡梦里的村庄回到旧时光里的老屋。走过来走回去,反反复复地走,最终我还是爱上了现在这座城市,习惯了这座城市的节奏与生活,我最终还是不能从这座城市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许多时候,我的梦中总有这样一个画面,自己总站在故乡的乡村小学的围墙外,往院墙上扔土疙瘩。而旁边还有另一个小女孩,在围墙外垫起一个大石块,从墙头上把一束摇晃的狗尾巴草拿在手里。这是一个小男孩与小女孩凑在一起的画面,这个画面清晰而又蒙胧,轻扣着人的心扉,说来,我的灵魂应该是留在遥远的村庄里,留在故乡的老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