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淑清 那是一棵法国梧桐,叶子宽大,树干粗壮结实,它在公司院内生活了多少年我无从考证,斑驳的树皮仿佛父亲的一张脸,我时常站在树下想着诗歌与远方。 办公室在三楼,梧桐树冠恰好和窗户对视,没有客户光顾,我喜欢坐在电脑前,放着一曲舒缓的音乐,守着梧桐树用眼神与它交流。 我看着梧桐树由嫩绿的枝叶,渐次变成蓊郁的树荫,淅沥的雨,细细地编织着天地万物,雨一滴一滴落在叶面,若天籁的回音,轻轻地叩动人的心弦。我就在想,这么一棵茂盛葳蕤的梧桐,岂能不招来喜鹊,或者什么鸟儿筑巢安家,娶妻生子?如十年前的我,自村庄迁徙来滨海城,人何尝不是一只候鸟? 叶子一天天坚韧而柔软地活着,我也重复着上班下班的日常。我与梧桐树之间,似乎没有姻亲,却在某些时候难以割舍。比方,我在欣赏它体态丰盈,安静于闹市一隅,骆驼一样靠自身的力量给养,我潜移默化地也将生命挺立成一棵梧桐,接受着世间风云变幻,人情冷暖,因为盛大的孤独,保持对一切的沉默。在社会舞台上即便是一位永远的配角,也会坦荡微笑着,甚至把所有的悲欢离合放逐在文字的河流,演绎着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绝不肯向世界交出羸弱的形象。 夏季高温,梧桐树早早把身体打开,叶片交错着遮蔽出一方荫凉,引来几个退休老人,搬一只椅子稳坐树下,摇着蒲扇讨论与工资与城市发展有关的话题,我经过梧桐树时,短暂停留。聆听他们,了解一座城的沉浮兴衰。后来,经理李姐说,“这棵梧桐树运来栽下好久都死气沉沉,大伙以为它活不了,第二年春天,梧桐树枝抽出绿芽慢慢恢复了元气。” 清·郑板桥说:树满空山叶满廊,袈裟吹透北风凉。不知多少秋滋味,卷起湘帘问夕阳。人生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正如梧桐树由绿变黄,长了一岁,树身增加了一道年轮。生长在喧嚣都市的梧桐,何以有落叶归根的结局?一枚枚叶子蝴蝶般地飞落地面,被环卫工人收留,最后被掩埋。乡下的树叶是有归宿的,它们紧紧地抱着树根,和泥土融为一体,同村庄生生不息。 龚自珍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于我等被城市和乡村边缘化的人而言,我该何去何从?在农村渐渐城市化的今朝,还有一棵完全属于故乡的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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