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鲜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这是清人姚鼐《登泰山记》中的名句。姚鼐乃吾邑先贤,桐城派四大家之一。先生对于泰山之雪的描绘要言不烦,意蕴辽阔。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在昨夜,窗外飘雪。清晨起床,我推窗而望,雪呢?苍莽大地之上,楼顶树木之上,皆无雪。我极目远眺,远处的龙眠山上似有白雪覆盖。这并不是一场很大的雪,但苍山负雪的感触还是扑面而来,凛凛然巍巍乎白雪皑皑的意象竟是那么的真实可触,于我而言。 少时读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千秋雪,那该有多厚啊?也许正是雪落大地的一年又一年的覆盖,才使苍山多出了一重厚重与别样之美。我曾到过雪域高原,面对玉龙雪山,面对西部群山,面对千年积雪,震撼,唯美,纯净,高远。灵魂在那一刻,仿佛也被洗过了一般,纯净得像个孩子。 泰山,我没有上去过,但我有过从火车上遥望泰山的经历。那一年的夏天,我和妻送儿子去北方上大学,车过泰山。我趴在北去列车的窗口边,可劲地遥望泰山,儿子趴在我的肩上,亦遥望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泰山,忽地,他的嘴中蹦出了一句: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吓了我一跳,铮铮,你怎么会在夏日吟出冬天的诗句来?你忘了,老爸,这不是故乡的先贤姚鼐的名句么?高中古文必背课目呀!啊?哦!那你咋不整上一句:荡胸生层云,阴阳割昏晓?抑或是——登泰山而小天下呢?儿子沉默了一会,郑重地对我说道,老爸,我现如今还达不到那个高度,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站在泰山之巅,山高我为峰的。 面对群山,面对雪山,面对泰山,面对故乡的龙眠山,面对苍山负雪,我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感动,一种深深的敬畏。山不言自高,所谓:巍巍乎高哉!苍山负雪的日子,给人更多的总会有着那么的一种苍莽之感与辽阔意象。所谓负者,有着承载与担负之义,雪落在大地之上,覆盖起一座又一座或远或近的巍巍群山,之于一年又一年,之于亿万斯年的轮回,之于天空大地之间。雪,落在雪域高原,落在玉龙雪山,落在泰山之上,亦会落在故乡的龙眠山上。我不知道姚鼐当年写下“苍山负雪,明烛天南”之时,是否也在心中默默地想念着故乡的龙眠山,以及龙眠山上雪?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南山之上,是否有雪?在世人的心中,往往会将南山定格成心中一座超然物外之山,其实,这于山,并非是一件幸事。道法自然,万物归真,四季轮回,概莫能外。南山之上,苍山负雪,或许,更有着一番别样的情趣哩。 一场雪,一座山。又一场雪,又一座山。绵延不绝,亿万斯年。于山,是一份承载。于雪,是一种抵达。那么,之于心灵呢?是站在高山之巅,还是行走在苍山负雪之中?有时,让心灵之上附着某种承载与担当,一路负重而前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在这个雪落窗外的冬日清晨,推窗而望,极目远晀,眼前山多石而少树,而雪与人膝齐。多年之前,多年之后,一路行走于苍山负雪之中,之于我们每一个人,那该又是一种怎样的感动与感悟呢?面对苍山负雪,一山的真实与厚重,之于我们,在那一瞬间,会不会也高山仰止且肃然起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