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永广 小时候,我家是村里的贫困户,住的是潮湿低矮的茅草房。离家工作后,为了能在城市里安家,我和妻子白手起家,节衣缩食辛苦挣钱,几年前终于有了一点闲钱。见我们在城市里还挤在三间上世纪八十年代低矮的旧平房里,已是六十多岁的父母,拿出他们在农村养老的钱,硬是要我在城里买下一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 可天有不测风云,新房买好后,父亲突然得了癌症,没几年便去世了。忙完父亲的丧事,我开始忙着给新房子装修。等装修完工后,我给在老家的母亲打电话,叫她进城来看看我家的新房子。刚失去父亲的母亲,显然还沉浸在悲痛中,但她听说我新房子装修好了时,在电话里高兴地告诉我,她明天就上来帮我搞卫生。 第二天天刚亮,母亲就提着鸡和她种植的蔬菜,赶到了我家门口。吃过早饭,我赶紧把母亲带到新房子里去参观。母亲进到宽敞的客厅,看见宽大的阳台,再看有三个房间,像个兴奋的孩子,乐个不停。我上班前劝母亲好好休息,等我下班回来和她一起搞卫生。 我下班赶到新房子时,在楼梯拐角处遇见了丁姐。丁姐埋怨我说,你怎么找了个老人做清洁工?擦窗户,运垃圾,老人要是有个闪失,你可担当不起。丁姐把母亲当作我从市场上找来的钟点工了,我的心里顿时像是打翻了的五味瓶。 我顺着楼梯一路小跑,进入新房,地板已是纤尘不染,窗户玻璃也擦得明亮晃眼。再看母亲,她正蹲在房间的地上,用手中的抹布吃力地擦着一块白漆。她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就连几绺白发也被灰尘笼罩。 见我回来,已经直不起腰的母亲笑着说:你上班累了,别弄脏了衣服,快歇歇脚,等我把这块漆擦掉就好了。看着被母亲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新房,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 吃过中饭后,我请来两个身强力壮的钟点工帮着搬家、布置房间。我和妻子的房间布置得浪漫温馨,儿子的房间是朝阳的位置,还有一间就是我的书房。搬完新家,已近傍晚时分,母亲说她要回老家了。妻子问她为什么这么急?来了就住两天。可无论我和妻子怎么劝,母亲就是不听,无奈,我只好立即送她去车站,让母亲坐上了回家的最后一趟车。 后来,有一次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席间有人说,每次父母来他家,他总想留父母住两天,可每次父母都执意要回家。后来他在给房子装修时,在家里特意给父母留了一个房间,自此父母再来他家时,也不再坚持要回家了。 听了我这位同学给父母留一个房间的事,我不禁沉思起来。自从我结婚后,母亲每次进城,都是急匆匆地早出晚归,原来她来我家后,是担心晚上没有住的地方!可我现在买了新房子,又大又宽敞,母亲把新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可母亲的房间又在哪里? 母亲失去了父亲,已是形单影只,她一个人在老家多有不便。住在城里的我,该为她准备一个房间了。我把我同学给父母留一间房的事讲给妻子听后,妻子若有所思。没两天,妻子就催我赶快把书房腾出来。就这样,我的书房被挪到了通向阳台的小客厅。从此在我的家里,终于有了母亲的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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