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邦明 腌咸货,冬天是最好的季节。暖暖的阳光,闲暇的时光,寒冷的天气,不霉不腐,恰恰地好。中国人爱吃咸货是出了名的。冬日阳光明媚,一串串殷红的香肠,一刀刀素净的咸肉,一只只红彤彤的鸡鸭鹅制品,一条条白生生的开膛咸鱼。飘来气味,氤氲着冬日里的祥而丰获的美景。 妻善厨技,爱腌咸货。平日腌小菜,姜蒜、萝卜、辣椒和野菜,小瓶小坛泡制,暴腌暴吃,嘎嘣脆香,开胃提神。冬日双休,妻子不惧寒冷,起早上菜市选上好的食材,鸡鸭鹅猪肉鱼,陆续地选来,忙得不亦乐乎。妻子比较传统,腌的品种多,数量多,手法也很地道原始,佐料主要是盐,加少许酒,揉搓浸润入坛,几日后完全靠阳光暴晒而成。不像湖南腊味的熏制,也有别于江浙的酱制,是纯正的原味。 想起儿时在乡下,母亲腌得少,多数是五花肉。逢杀年猪,卖去少许,剩下的都腌作家用的咸货,过一个开荤的漫漫冬季。岁月是生活的老师,它总是教会人们许多生活技巧。打我记事起,不识字、矮小的母亲,似乎是全能的。耕作农桑,洗洗涮涮,缝缝补补,什么都会,无师自通。遗憾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贫穷年代没有现在这么阔绰,随心地腌、随意地吃。 母亲腌制咸货也很传统,却特别好吃,嫩肥绵香。匮乏年代,正常年份,腌制好的几刀肉,两三只鸡鸭鹅,会被母亲用旧报纸裹好,站上木梯子,高高地悬挂在堂屋的大梁上。大雪纷飞时分,母亲会爬上大梁,由下往上地割下一团方形的咸肉,用热水洗净,切成片;或取咸鸡鸭鹅,剁下一块切丁,加水泡好的干黄豆;或把豆腐坊买来的白干子切块,一起入大土灶饭锅里慢蒸。很少见到纯粹的咸肉块,或咸鸡鸭鹅丁,然吃起来有滋有味。黄豆吸进了油腻,咸货浸入了甘甜,口味中和,绵柔开胃。掺入雪里蕻红烧,更是非常下饭,而且耐吃节约。紧巴巴的咸货,总被母亲算计着吃,持续到开春。 不富裕的岁月,一切都是紧缺的,吃不过瘾,但吃得回味无穷。那时,咸货还定时定量供应,非每顿必有,且一碗米饭只许捡一丁咸肉,多数靠冬菜来搭配,像菜园地的大白菜,窖藏的洋葱和土豆等。多拾一块,便会被母亲的筷子敲打,甚至被絮叨与责怪。那时沾上少许的荤腥,什么菜都觉得好吃,好似饕餮盛宴。 如今生活过得好,口味完全颠倒。一年四季大家都喜欢吃新鲜的,吃合口味的绿色菜肴,咸货倒变成了小菜。想起吃上一回,顿然感觉与回味到口生流年的沁香。咸货上的味蕾记忆,一个时代的酸甜苦辣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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