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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1月12日 星期二
第A14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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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1月12日 星期二
小小说
立 春

    □ 刘洪文

    “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二十四节气歌,立春只会这几句,往下的总也记不住,索性便不记了,只把这几句记得滚瓜烂熟。

    立春是立春那天生的,家乡人把立春又称作“打春”。立春小时候,父亲很爱她,整天把她扛在肩头,他管那叫骑梗梗。后来立春才知道那应该叫举高高。大一点的立春成了父亲的跟班。她整天跟在父亲身后要这要那。她说:“天上的月亮好圆啊,你可不可以用铁锹把它锵下来,让我拿着玩?那是不是不用放电池?一定比手电筒好玩多了!”父亲便站在墙头上,举着平板铁锹去够,显得很努力的样子。最后月亮没锵到,倒是把铁锹头甩掉了,立春便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可是,家里的一切都因父亲赌博改变了。父亲喜欢上了看牌,立春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些花花绿绿的《水浒》人物。立春去找父亲,到村头的老李家。老李的老伴死了,家就他一个人,所以那成了赌徒的据点,窗户上挂着厚厚的毯子,屋子总有十多个男人。他们都跟父亲一样,蓬头垢面,双眼通红,伸长脖子围在牌桌前,神情专注得像一只只待宰的鸭。屋地上全是烟头,空气里弥散着“蛤蟆头”的味道,呛得人不住地咳嗽。立春拽父亲:“我妈让你回去。”父亲正在兴头上,哪肯罢手。他狠狠地推了立春:“回家去,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立春无奈,自己往回走。月色很凉,村里偶尔有狗叫声,这样的场景无数次地重叠。父亲终于忍不住了,他变得像一头狂躁的野兽,回家就摔东西、打人。家里能砸的都砸了,拳头就砸在母亲和立春的身上,立春这才知道什么叫“打春”。

    母亲受不了父亲的百般折磨,选择了离家出走。一个静谧的夜晚过后,她从立春的世界里消失了。母亲走了,立春要面对两个人的痛苦,当然那另一半是该母亲分担的。父亲再没有一个笑脸,他的笑都留给了牌桌上“一百零八将”。

    十八岁那年,父亲就把立春嫁了。对方只有一只耳朵,叫潘大发。潘大发的父亲是做皮张生意的,攒下了一份厚实的家业。他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别看我儿子只有一只耳朵,照样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潘大发的耳朵是冻掉的。据说,那年冬天特别冷,雪也特别大,他妈抱着他回娘家,从冰封的松花江面上走过,北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可她只注意了满眼的风雪,却没有注意到背上孩子的头巾被风吹落了半边……潘大发整天跟在立春身后,生怕她跟别的男人跑了。

    立春整天哭,哭命运的不公,哭父亲的无情。可是父亲的态度决绝:“潘家有的是钱,能嫁过去是你的福气!”她想过死,可她总是没有勇气。婚车是村里买的第一台四轮车,车是新的,车头上绑着大红花,人也是新的。马达声震耳欲聋,淹没了立春的抽泣声。人们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以治好一切伤痛。可立春的伤太深,面对这个特征鲜明的男人,她总想到父亲,那个要给她锵月亮,最后却把她送进火坑里的人。

    父亲总算有了赌资,是立春的彩礼钱。他把自己泡在牌桌里,像酒泡的人参,苍白着,越泡越白。立春像是做了一场梦,而当梦醒时,她已两鬓斑白。父亲已去世多年了,立春的女儿也已做了母亲。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立春要去县城照顾女儿月子,听说女儿生的是女孩,她的脸上有了难得的微笑。潘大发依旧只知道干活,这是让立春觉得最委屈的,她时常骂。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扮演了父亲的角色——暴戾,怨天尤人。立春洗了头、染了发,洗发水的味道很清新。潘大发催促:“快走吧,车我都准备好了。”立春说:“谁要坐你的破四轮车,别把我的耳朵冻掉了!”潘大发有些不知所措,立春笑了:“逗你呢,你就别去了,帮不上忙,好好看家,我今天打车去,过几天回来。”这好像是立春第一次朝潘大发笑,潘大发更加不知所措,只在原地搓着手,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嘞!”

    孩子满月后,立春第一次去了父亲的坟头,准备烧纸。她惊奇地发现,那里已经有了一堆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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