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国诚

    老昆明人对翠湖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结。杨柳依依，海鸥云集，一池碧水中蕴藏着多少人对童年、青年和中年的温馨记忆。我家老宅位于华山西路的登华街口，一条古老的青石板路直通翠湖，三五分钟便可到达湖边。

    六十多年前，一群稚气未脱的少年背着轻飘飘的书包，在青石板路上蹦蹦跳跳地嬉闹，去翠湖边的一所学校念书。这所名叫“又新小学”的学校，原先是一座祠堂，名“赵公祠”，是纪念护国名将赵又新修建的。赵将军曾参加云南重九起义、护国战争等，叱咤风云，功勋卓著。祠堂改为学校后，建盖了新教室，但祠堂原貌仍有保留，如气派的大门，飞檐斗阁，一对石狮子矗立大门两侧，至今尚存。学校中央有一座颇大的平台，原用于祭祀，之后变成舞台。

    学校平时书声琅琅，偶尔也组织文艺演出。又新小学之后升级改名为求实中学，再之后学校搬迁，祠堂改建为职工宿舍。鉴于赵又新将军的历史地位，此地最终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遗憾的是，祠堂只剩下一座大门和一对石狮子。赵公祠遗址距翠湖宾馆不足百米，我每到翠湖，必到此处瞻仰和缅怀。

    沿翠湖南路西行右转，便到达云南陆军讲武堂。讲武堂与我的家族颇有渊源，先祖父顾品珍1915年曾任讲武堂校长。祖父早年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成后回到讲武堂任骑科教官。辛亥重九起义爆发，祖父率数十名学生跃马扬鞭，出小西门，经塘子巷，去接应驻扎在巫家坝由蔡锷统率的起义部队。在塘子巷遭遇清军骑兵阻击，祖父率学生奋起反击，右手负伤，血染征袍，仍用左手指挥战斗。清军骑兵官佐多在讲武堂受过祖父的训练，遂让出通道，祖父与蔡锷部在吴井桥会合。两路起义军合为一队杀返城中，清军望风而降。1915年，祖父出任讲武堂第三任校长。在现今讲武堂博物馆的展版上，将讲武堂历史划分为“蔡锷时期”“唐继尧时期”“顾品珍时期”和“龙云时期”，客观真实地记录云南近代史上这段重要史实。

    沿讲武堂往北前行，左转便是大名鼎鼎的先生坡。先生坡有浓郁的文化氛围，兼有学者和诗人身份的闻一多先生在此地罹难。先生坡清雅幽静，绿荫掩映下的墙上，画有闻一多的画像，儒雅洒脱，风度翩翩。闻先生精于篆刻，治印功力深厚。墙上复制的篆刻作品逼真且精美，令人印象深刻。墙壁上还载有闻先生的诗作《死水》《七子之歌》等，在我的学生时代，这些诗作便是同窗们争相传诵的经典名篇。

    《七子之歌》中的“澳门”一首特别动人：“你可知妈港不是我的真名姓？我离开你的襁褓太久了，母亲！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那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澳门！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这首诗感情炽烈，节奏急促，给昔日年轻的我们以强烈震撼。几十年后在先生坡重读这首名篇，仿佛寻到青年时热血沸腾的感觉，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作者原工作单位：滇中新区报，7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