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兵

    清早，爷爷准备贴春联。

    “除夕了，要过年了，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爷爷高兴地对孩子们讲。

    爷爷端着一盆浆糊去贴春联，我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贴的春联全是爷爷撰写的，他贴了门前柱子的又贴堂屋的再贴里屋的，但一定不会忘记牛屋。

    牛屋就紧挨着他的房屋，爷爷走进屋内抚摸着老水牛的背，喃喃地说：“老伙计，今天，你也要过节了！”他抱来稻草，让牛咀嚼，在牛角上贴上了一个大红“有”字，又走到门口，撕去旧的对联，用刷子刷刷墙的灰，再把彤红的春联从右往左贴了上去。“数声牧笛飘牛背，几朵鞭花响马头”，横批：万事如意。爷爷指着春联给我讲，牛儿一放牧，春天就来了。边讲还高亢地唱起了放牛歌：“放牛哟，娃儿哟，弯里弯里转啦，笑盈盈哟，嗨哟我和牛最亲……”

    临近中午，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了起来，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即将吃团年饭，爷爷走进牛屋，把一大盆子用开水泡好的香饼（芝麻压榨后的渣饼）端给牛吃，牛大口大口地反刍着，大大的双眼深沉地望着爷爷，像充满了感激之情……

    下午，家人们都要洗澡，准备换上新年的衣服。爷爷熬了几大锅艾草水，把牛拉到大院，用刷子仔细给它洗起了热水澡，边说边念叨：“老伙计，又是一年，你辛苦了！”

    爷爷反复给牛冲洗着灰尘、泥巴，连脚趾都不放过。

    晚上，一家人吃了团圆饺。妈妈端来了她给牛准备的一大盆子新鲜的饭菜，让牛儿美美地饱食一顿……

    晚上，几个孙子、孙女和爷爷一起守岁。火盆里的柴火烧得正旺，饱读诗书的爷爷以牛为题，让孙辈们讲些关于牛的成语。我是大孙子，抢先说：“汗牛充栋，指的是藏书很多；牛角挂书，比喻勤奋读书。”爷爷高兴地点了点头。

    接着有孙子说：“九牛一毛、老牛舐犊！”爷爷连连称赞。

    突然有孙子冒出“牛屁哄哄”！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接着，爷爷又给我们讲十大明君汉光武帝刘秀骑着牛打天下的故事，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讲牛也是我们家庭的一员，为这个家丰衣足食风风雨雨作了很大贡献……

    广袤的土地多么肥沃，稻花香，豆子黄，芝麻开花节节高，只要牛细心翻垦的土地都能累累硕果。

    爷爷瘦小的身体站在耙上能平稳驾驭牛；手扶着犁，牛儿在前面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拉着；收获了，牛尾巴一甩，它拉着石磙飞奔，让金黄的粮食堆满粮仓。

    那头老牛整整为这个家奉献了八年青春，走遍了村里沟沟坎坎，生的一头头小牛长大卖了钱供我们读书补贴家用。

    爷爷说，牛是家里的命根子。再饿，他也坚持放完牛，风雨不误，在树林里常常打湿衣服。那一年，牛不小心掉进了沟里他无计可施，急得满村找人。最后，乡亲们终于用木杠齐力把它抬了起来。

    牛年又到了，那头老牛早已作古。但我时常想起它，充满了感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