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小悠

    谷雨是春天的句号，春色将阑，日和风暖，春天的继任者——夏天已经走来。

    谷雨时节，万红尽落，桐花欲燃，麦苗结它的青穗，野草摇它的叶子。樱桃隐在叶间小心翼翼地涂胭脂，青梅在落花的枝头还小，杏子正用阳光调染初夏的深情……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每到这时候，母亲该忙了。她要把她的菜园，一锄一镐，一垄一畦，绣成一幅田园风光派的精致绣品。种菜如绣花，是个细致活儿。菜园在院子西侧，地约两分。菜园虽小，但被母亲打理得有声有色。母亲先把地分成几小块，一块种黄瓜、番茄，一块种豆角、辣椒，一块种玉米菜、荆芥。在菜园四周，母亲别出心裁种上玉米，既可充当菜园的天然篱笆，又可在夏日尝鲜品嫩。

    黄瓜、番茄、辣椒的幼苗是早集上购得，一小把，绿油油的，根部包着一团泥。母亲打好垄，把幼苗分束，按一定距离栽种，浇上水。不几日，它们就支棱而起，在土里扎下须根，显出生机蓬勃的神色。尤其是黄瓜，长得极快，一场春雨之后，它的蔓丝就抽出，需母亲在旁架起竹竿，枝蔓顺着竹竿网上攀爬，一路撒下几朵金色的小花，作为成长的印记。豆角是去年留的种，连皮晒干用细麻绳捆了挂在南墙上，母亲提早取下来，剥出豆种在白瓷碗里浸泡一晚，用锄头刨出浅坑，点播在土里。玉米菜和荆芥的种子细得像黑沙，撒播在耙子翻耕过的土里，发芽后千头攒动，在黄土地上铺就一片新绿，十分喜人。

    在院墙四周，母亲点上丝瓜、葫芦、苦瓜等，当它们爬上墙头，父亲就搭一个四方小棚，等它们的枝蔓铺满棚顶，就变成夏日乘凉的天然凉棚。等到开花时节，那白的、黄的花，以绿叶为衬，成了闪光的星星。蜜蜂“嗡嗡”闹着，蝴蝶翩然飞舞，一派“壶中春色自不老，小白浅红蒙短墙”的意境。而花开花谢，它们都结下了自己的果实，垂下来，在空中摇晃，即便没有碰撞，似乎也能听到“铃铃”的乐音。“昨日春风欺不在，就床吹落读残书”,因那凉棚恰在我的窗前，我少年温书时，常被那情境沉醉，而思绪任由其牵引，“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故书中内容全然不识，而窗前风光却深植脑海了。

    “谷雨前，清明后，种花正是好时候。”母亲种菜，我种花。在影背墙前的小小花坛里，去年种小桃红的地方，散落在土里的种子已发芽。谷雨时花苗六七片叶，半拃来长，可移栽各处，多余的幼苗用铲子剜了送给同村伙伴。夏天能开单、双瓣的，白、粉、红的花，煞是可爱。将花采来捣碎了加入少许白矾，用梅豆叶包红指甲，是每个少女夏夜必修的功课。

    “雨生百谷”，谷雨的雨，滋润着这些新播的种子、幼苗。但“谷雨只微寒”，那雨已是张志和的《渔歌子》，“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人们在雨中翻耕菜园田地，“村南村北，谷雨才耕遍。”你看吧，不多久，大地最后的裸露也会被谷雨栽下的绿意填满，而沉浸在一片欣欣勃勃之中。

    谷雨是春天的句号，是夏天的开始。虽“林花谢了春红”未免遗憾，但“乍暖乍寒忽晴雨，最难将息”的时节已过。春暮夏始，花落果结，正是“一年好景，无过于此时。自然对人的恩宠，以此时最为深厚。”谷雨时节，是人间最美的时节，更何况，我们还播下了那么多的种子，栽了那么多的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