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稀松平常的一天，罗文寿熟练地拿着镊子，理顺黄蓝金刚鹦鹉的毛发。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取下翅膀上的大头针，一边介绍着黄蓝金刚鹦鹉。“虹膜颜色是鸟类分类上很重要的一个依据，我们选择眼睛‘小零件’的时候会仔细对比。”

罗文寿是从业20年的动物标本制作师，制作过1000多件标本。他说：“最难的，是让动物标本栩栩如生。”

让动物重新“活”过来

10月31日，记者来到昆明动物博物馆，采访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昆明动物博物馆高级工程师罗文寿。

栅栏式的铁门，爬藤植物爬到了门上方，70多平方米的工作室有些简陋，里面弥漫着实验药水以及动物的味道，对于初来乍到的人来说，这味道有点刺鼻。标本制作师范道坤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一张鼯鼠皮，他正小心翼翼地挑剥肉脂。右边的架子上摆放着很多制作标本的“小零件”，桶里浸泡着动物的外皮，上方悬挂着一个葫芦吊，用来辅助吊起沉重的动物外皮。

罗文寿说：“制作标本，是一份辛苦但快乐的工作。有时候，大型动物突然死亡，需要第一时间解剖并及时处理皮张，避免时间过长皮张腐烂，所以通宵加工处理是常有的事。”一具具野生动物的尸体，经过观察、解剖、削皮、鞣制、打造雕塑假体、黏合、整形7道工序，制作成栩栩如生的动物姿态标本，或为科学家研究服务的科研标本，并定期维护、维修，这就是动物标本制作员的工作。

罗文寿认为，制作动物标本，有两方面的意义：一方面是为科研服务；另一方面是大众科普。公众不可能走到大自然里看那么多的野生动物，而标本可以让公众认识这些物种，了解它们的特征，喜欢它们然后保护它们。

与标本结缘20载

“我小时候就喜欢倒腾这些。”罗文寿说。在普洱读中学时，他就喜欢小动物。高考时，他报考了兰州大学动物学专业。第一次接触标本制作，是大四在兰州兴隆山保护区实习期间。大学毕业后，他在昆明养过一年的鸵鸟，后来回到老家普洱市景东县，在哀牢山无量山自然保护区做巡护员。

2003年，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开工建设动物博物馆，聘请了瑞士标本制作大师丹尼尔先生来指导标本制作、布展和维护。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在哀牢山无量山自然保护区有科研项目，昆明动物研究所的科研人员知道罗文寿喜欢做标本，就推荐他来昆明跟着丹尼尔学习标本制作。

罗文寿欣然接受了这个机会。他说，当时来昆明学习做标本的想法比较简单，“我喜欢，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

“丹尼尔老师有七八年连续来昆明博物馆，一年来两三次，一次来个把月。会讲各方面的知识，他动手做，我们给他当助手，他也会教我们。”罗文寿说。刚开始做的金钱豹标本，丹尼尔做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留给罗文寿和另外几个学生来完成。“我和丹尼尔老师算得上是朝夕相处，除了睡觉，我都跟他在一起。”参与了昆明动物博物馆建馆到开馆的过程，罗文寿成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当时，有七八个人跟着丹尼尔老师学习。在博物馆做标本的，最多的时候有十多个人，现在还在做的只有三五个人了。”罗文寿感叹，标本制作的社会需求少，专门从事标本制作的全国也才有几百人。他是凭着个人喜爱，一直坚持了下来。从业20年，他经手制作了1000多件标本。

标本这样制作更传神

在第四届中国动物标本大赛上，罗文寿制作的标本作品“捞月”，凭借精良技艺，获得了大赛最高奖项“兽类专业组一等奖”。作品展示的是两只猕猴“捞月”的情景，构思独特有趣、配景精致。罗文寿说，“好标本”的基本特点是动物分类特征要相当明显，比如草食性动物的肚子特别大，肉食性动物肚子则相对小很多。而且，不仅要做出动物的样子，还要表达一个行为目的，比如这个动物是在捕食、奔跑，还是休息，要从姿态中体现出来。

处理皮张时，动物的关键部位，如眼睛、鼻子、嘴巴等要尤其小心，如果弄破，补救需要的时间长、工程量大且不如它本来的模样。做再小的一件标本，都要对动物各个关节的长度、每个部位肌肉的大小精确测量，制作之前还要绘制施工图。施工图就是把一个立体的模型分解绘制为3个平面图：前视图、后视图和侧视图，便于施工操作。整形环节，肌肉的隆起、凹陷，血管的凸起、面部神态都要逼真。罗文寿说：“要了解物种的主要特征和它的生活习惯，做出来才能接近它生前的状态。”

罗文寿认为，他在制作标本形态方面还有很大提升空间，有时候做奔跑姿态或站立姿态，做好以后总是达不到内心预期。“这个腿再向前伸一点可能更好，或者再朝后可能会更好点。每一件标本做好，都会觉得眼睛、鼻子或是姿态差着点感觉。”

之所以选择“捞月”作为参赛标本，是因为他觉得做猴子更有挑战。大部分动物脸上都有毛，如果做丑了也不易发觉。但猴子脸上没有毛，做得不对就会很明显。罗文寿说：“做猴子需要把控更多细节，更能体现水平，所以我就做了猴子。”

宠物也能做成标本

“云南生物多样性丰富，我们做的时间比较早。”罗文寿说，“一开始从国外请专家过来指导，后来我们自己慢慢摸索，标本制作水平在全国算是比较好的。”正是因为有像罗文寿一样长期从事标本制作的人员，昆明动物博物馆拥有了丰富的馆藏标本。

罗文寿是1973年出生的，今年已50岁。他说：“这两年还勉强能做得动，再过两年可能就做不动了。”他举例，做大象的标本，把模型做好后，要把几百公斤的皮子甩在模型上。他一边用手做穿衣的动作一边说：“平常穿衣服相当轻松，但几百公斤的东西挪个位置就很费力了。技术在慢慢提高，但体力跟不上了。”

除了做野生动物标本，昆明动物博物馆还承接宠物标本制作的活计。他说，很多市民家里都养了宠物，久而久之，与宠物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宠物死后，有些市民想让宠物以另一种方式留在身边，也会找到昆明动物博物馆，请罗文寿和同事把宠物做成标本。他说，送来做标本的宠物，主要是猫和狗，鸟也有一些。收费标准根据体型大小，以及主人的要求，比如要什么姿态、用什么材料等，费用在两三千元、四五千元不等。在昆明动物博物馆，市民能看到几只宠物狗的标本。

本报记者 杨质高 周柯妤 王宇衡

实习生 潘连爽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