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秋英
五一节快到了,朋友圈有人晒出节日准备去吃的美食图片,有人晒出旅行的攻略,当人们都在计划如何让节日过得丰富多彩时,我想到了既没吃过美食又没出过远门的母亲。
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生除了到过父亲工作过的煤矿,再没去过其他风景秀丽的远方了。考虑到母亲的岁数也大了,若再不带母亲出去一趟,以后的机会或许会更少,于是我决定这个假期带母亲去旅行。
那天早晨回娘家,我准备给母亲说这件事。刚推开门,就看到母亲正蹲在小院西侧,在自己开辟的菜畦里侍弄她的菜苗。听到门响,母亲慢悠悠地站起身,摊着两只沾满泥巴的手,朝门口望过来。
“大早起你怎么过来了?”母亲说。我跟她开玩笑:“娘,这小菜园都比我亲吧?每天在这里忙碌,也不知道想我。”母亲瞟了眼微风中摇曳的菜苗,微笑地说:“多大了?还没正形。”
我把想带她旅游的想法说出,母亲忙不迭地挥动着手:“不不不,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有这空,我还不如给你大嫂家的黄瓜棚干几天活呢。”看来,母亲对劳动还是抱有痴迷的态度,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依然如此。
打我记事起,我就很少见母亲去县城逛街或去庙会看戏。她平时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出去了是高兴,可高兴了那一会儿,不还得回到田里该干啥还干啥?有这个工夫,去地里薅会儿草、锄会儿地,在家织会儿毛衣、纳个鞋垫,还会给生活带来些充实。”
平日里,母亲与劳动密不可分,无论是田地里的春耕、夏耘还是秋收、冬藏,她都是行家里手。别人串门扯闲篇,她却在田间除草;别人打牌玩扑克,她却在给庄稼松土;别人走亲访友,她却说手上还正织着件毛衣呢。秋天收庄稼,路上碰面谈论家里的收成,别人会不自觉地发出啧啧赞叹声,说:“你家的粮食不光颗粒饱满,产量也高,收成不错啊!”看着堆如小山似的粮食,听着夸奖的话,母亲搓着手上的老茧,露着指甲缝里常年洗不净的黑泥土,总是呵呵地笑着。
记忆里,母亲唯一一次远行,是父亲在煤矿下井时,出了意外在医院动手术那会儿。当时母亲为了照顾父亲,把家托付给二叔照管,才离家来到矿上住了半个月。
母亲到父亲住的宿舍拿东西,看到父亲的被褥有些脏,趁着父亲熟睡的间隙,全部进行了拆洗,再给父亲铺好。父亲在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日日见好,感念母亲辛苦,想陪母亲去煤矿到处逛逛。母亲说:“下次吧,出来时日长了,不能一直让别人给咱费心。”
母亲热爱劳动,崇尚劳动,信仰着劳动带给她的丰衣足食。劳动中的母亲,总是快乐的,也总是不知疲倦。
我又说:“娘,大半辈子,在这个不出十里的地方转悠,不想出去看看?”母亲低头思索片刻,说:“那你领我到你爹工作的矿上公园里,好好转转算了。”
我沉默片刻。心想父亲走了,弟弟也常年在外打工,我让母亲跟我住,她也始终不肯,只能由着她一人孤零零地在家生活。母亲这会一定又想父亲了,哪怕近处,也得带母亲去转转。
我收拾了母亲的两件换洗衣服,催促着母亲出了门,生怕她一会儿反悔,再变了卦。车子行驶在父亲曾经工作过的矿区,终于了却母亲所谓的节日旅行,我心里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