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浩 人间草木,菜蔬瓜果,一旦经霜,便由内而外地发生变化,变得内敛、温润、沉稳、朴厚、甘美,看着便让人觉得舒心。 删繁就简三秋树,树木经霜之后,树的神韵便出来了。 枫树经霜,枫叶从绿渐渐转赤,枫树便平添了几分神采,引得唐朝诗人杜牧停车观赏,感叹道,霜叶红于二月花。花,乃世人公认的美丽,世间大凡是美好的人物,大都以花譬喻,比如美人如花、白云朵朵之类,红枫比二月的鲜花来得更美,功劳无疑是枫树的经霜,与红枫相类的,还有乌桕、樱花树……樱花树经霜之后,叶子悄然换作殷红,妩媚俏丽,娴雅地在秋风里飘动着,楚楚可人,是五月里无论如何所无有的韵致。 秋日银杏,在人们的印象里是树树金黄,其实,银杏叶黄的时候,节气已过了霜降,季节走到了冬的边缘,没有经霜的银杏叶,是不会平白无故变黄的。 大自然实在神奇,霜,字面看是雨的相貌,时差温差让它成了比雨更美的模样,它看上去严酷、冷峻,骨子里却是有着济世的热心肠。银杏树经霜之后,有着温暖初冬的华美,与银杏有着一拼的,黄栌算一个。 一叶知秋,梧桐树经霜后,微黄的阔叶已被秋风收走了,桐籽渐渐地成熟,一嘟嘟挂在苍劲的桐枝上,清夜,月色如银,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白纱般的月光,微风拂过,屋上响起啪啪的声响,如雨,我知道那是桐籽落了,披衣下床,来到院中,看着月光中梧桐的轮廓,如一张剪影,清简舒朗,虚怀若谷。 经霜的秋草,已呈赭黄,在寒风中簌簌作响。这样的景象,似乎要比远芳侵古道,更具人生况味,让人联想到辛弃疾“斜阳草树,寻常巷陌”的悲怆,联想到范仲淹的塞下秋来,羌管悠悠霜满地的苍凉,想到长空雁阵的旷远…… 果蔬之中,青菜经霜后,口感变糯了,少了春夏的淡淡的酸苦,多了些许的甘美;大白菜经霜之后,开始抱心生长,大白菜不禁过寒霜冻一冻,就无法储藏。夏天的大白菜,放上两天就会发黑变坏,就是因为没有机会经过霜冻,山芋、萝卜等等,无不如此,山芋、萝卜想要窖藏,必须要经霜之后;柿子不经霜,青涩硬艮,经过霜打,色红如灯,汁肉软怡。 水瘦山寒,便是大自然的景致,若不经霜,味道也会大打折扣。经霜,意味去掉浮华、夸张、虚佞、狂妄、伪饰,而变得简约、沉实、稳重、谦和、本真。夏虫不可以语冰。经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历练。 物犹如此,人也应如是。 人也是要经霜的,人生不能太过顺利,就像一马平川的平原,一览无余,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人不经历一些坎坷,曲折,挫折,不足以谈人生。大凡历经沧桑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气定神闲,为人处世,举重若轻,而那些生活在春天的人,就像不能经霜的茄子,但凡有风吹草动,就会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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