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亮

如果说菜市场是治愈心灵的地方，那么，公交车上，不仅能治愈，还能让灵魂歇息片刻，可谓一举多得。

每天早晨与公交车的邂逅，像一次次屡试不爽的约会，你去，它就懂了！或者你去或不去，它都在那里，不离不弃。

我通常是搭6路公交线，这条线有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绕城绕得很远，总的站数达到30站之多。首尾连接起来，大概有“飞越城市”的风险，但很快你觉得时间停滞了，车速慢慢悠悠，坐上去又感觉无比轻松，就像张果老骑驴看唱本。比起那些同样四通八达的公交车，22路车无论外观还是气质都显得大气、威武且气势磅礴。6路车就很陈旧，且安排的车辆通常达到饱和，无论高峰期还是低峰段，车是那么多，人也没有减少，人们无意去和谁攀比，久而久之反觉安稳踏实，让人有“挨挨挤挤总相宜”的好感。

我90%的时候是有座的，这成了我生活的小确幸。不过不是那种神经质、在文学作品中才会有的“错过”——有则故事说一个人坐车，在车上无意间睡着了，然后就错过了目的地，他只有将错就错搭上回程的车，结果又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如此这般循环往复，让人感到似在梦中，滑稽又荒诞。事实上，故事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就像情侣、老友抑或知己之间的约定，说不准会迟到，但永远不会早退（我们总是活在等待中的，谁会向后看？）！

以前，我是有密集型和幽闭恐惧症的。一个人外出如果坐在大巴车上，会有说不出的恐慌与悸动。然而，现在上帝为我关上了一道门，又为我打开了一扇窗。是时间治愈了一切，在等待公交车的时候，或者当它慢慢启动的时候，有一种仪式感让我为生活亦步亦趋、踽踽而行。公交车上的风景，再熟悉不过，然弱水三千，我取一瓢饮……

公交车上，有人埋头玩手机——听歌、看小说或玩游戏。但我不，我放弃关于手机的一切行为，从不开小差。即便是五十步笑百步，不是害怕对旅程不尊重，是觉得这样的事情之于“读书”之类的稀缺是一种变相的亵渎。有小孩就在家长的陪伴下听幼儿经典故事，我想：如果这也叫扰民，那么将手机的听筒肆意打开，抑或大声喧哗，将会是怎样的扰民呢？可是我还达不到在公交车上埋头读书的境界，又怎可苛求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一种文明素养吗？当然不是，但换做“自律”和“本分”，有时又是。

范晓波在《周末绿》中写道与婴孩对视的情景：“一张小脸朝阳一样从前排座椅靠背上升起来一半，我放下手里的书睁大眼睛去迎接它的照耀。小太阳像是受了鼓励，一下子跃升到椅背之上，小豹一样直愣愣盯着我。”真是感同身受，我也十分享受与婴儿对视的时刻。婴儿咯咯咯的笑声或哗啦啦的哭声，都是天赐的灵性活力。不会让我们尴尬，反而轻松愉快。当你与他（她）们对视的时候，你感到的是一种自由平等，他们无辜善意的表情，反倒让你对这个世界保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盼和好奇。一种神性的灵光突袭而来，让你猝不及防又心有戚戚焉。他们的表情，大大的眼睛，恰似一汪清澈透明的淡水湖，那样的隽永而活色生香。

有句医药广告词这样说：“我的肺，一天要超过两万多次的呼吸！”如果用在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公交车上，形象地说，那么它的车门（前门后门）也是一天要迎着风吹雨打，呼出好几万次、吸入好几万次呢！但是，你能说它就不健康了吗？它只是生命在一次次地新陈代谢，一张一合、一吸一呼之间，这个世上的人们有缘同在一个公交车上，然后在不同的地方好聚好散，多么像我们的生活，悲喜聚散本一念之间，然有缘人终会从不同的河流汇入同一条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