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焱

铁轨锈蚀的黄昏

歪脖子树将枝丫伸进暮色

众鸟敛翅如僧

端坐枝头一动不动

有的装树叶，有的扮果实

成为静物

鸟儿的体内装满自由

绿皮火车牵曳最后的汽笛声远遁

再没有谁把天空的秘密带回

落雪村

墓碑上的姓氏埋入荒草

天空的伤口雪后结痂

离开和返回

都只是单程票

树孩子用昨天汇兑今天

我们，谁也回不到巢穴

欢喜

冬日的咖啡屋

艾灵顿公爵的舞曲里

坐着很多自渡客

短裙、棕黄色卷发的女子

悄悄拭去眼泪

没有抽泣

悲伤无声地被吞没

昏黄，暖暖的灯光混杂

咖啡的苦涩

落地窗外蹒跚学步的小男孩

张开双臂，在细雨中

品咂的嘴

那是欢呼雀跃的声音

我听不见。如此遥远

他的父亲在身后

默默为他戴上帽子

马戏嘉年华

柔术。练习无骨

像犬一样趴伏，顶起臀部

供一人立于其上

人上叠人

两三层尚不能赢得台下

夕阳红旅行团的掌声

辅之以口技，转碟、顶碗

或有一二惊叹

像蝗虫一样蜷缩

头部、腰部、腿部一折再折

直到从木桶钻出

才听到众人唏嘘，鼓掌

母亲抓拍的镜头里有

一个没有四肢的花瓶姑娘

“多好的孩子啊

要不我们不看了”

走出马戏团大棚时

众人还在为蒙眼扔出的飞刀

欢呼叫好

母亲紧握我的手

仿佛一松手

我就会变成下一个

没有四肢的花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