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付振强

对于世代生活在广西北部湾的渔民们来说，开海，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经过三个半月封海休渔期的等待，终于迎来了开海日子，怎不令这些渴盼出海已久的渔民们欢天喜地跃跃欲试呢！从我居室的窗口望出去，海面上已经停泊了很长时间的那一大片渔船，此时已隆隆作响，正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即可百舸争流、千帆竞发，奔向大海怀抱，网起开海后第一兜肥美丰鲜的渔获来。

我是一直想目睹一次开海的，虽旅居北海多年，却鬼使神差地几次与开海擦肩而过。今年愿望终于实现，而且开海这天天公作美，既没有台风侵扰，也没有暴雨来袭，似乎预示着今年的开海一定会旗开得胜，船儿满载而归。

开海仪式热烈而隆重。早几天，侨港开海广场就搭起了彩色高大的牌楼，上面“风调雨顺鱼虾满仓”的大字赫然醒目，一面面彩旗在海风的吹拂下猎猎飞舞，人们的脸上喜气洋洋，阵阵喧天的锣鼓敲出了一派欢乐喜庆的过节气氛。今天的开海内容丰富多彩，既有一队队渔民抬着烤乳猪走上台前，寓意金猪拱门，五谷丰登；也有按照疍家渔民的祈福风俗敬酒焚香，祈盼出海远航的亲人一路平安顺遂，渔获满仓；更有十元起拍的“头鲜拍卖”活动，让游客抢先品尝到“开海第一鲜”的美味。最令人心动的还有那独具特色的千人海鲜长桌宴，沿街摆放的一长溜长桌，摆满了刚刚打捞上来的各色海鲜，让你真切感受到从海洋到餐桌的美味。当然，最激动人心的还是渔船扬帆起航的那一刻，大大小小的渔船排成扇形，一声高亢悠长的“开海喽”响起，各路船只向海扬帆，犁波逐浪，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水线，竞相驶进大海的怀抱。

同样在开海季欢天喜地的，还有那些来自五湖四海准备纵享海鲜饕餮盛宴的食客们。凌晨三四点，天刚蒙蒙亮，侨港码头、沙田港、地角码头等处已是人潮涌动、人声鼎沸。码头的台阶直接伸进水里，一艘艘渔船“突突”地往来穿梭，卸下成筐成篓成箱的各种海货后，掉头又迅速地“突突”开走。这些海鲜几乎等不到落地，就被“哗哗”地倒进岸上商贩们早就备好的箱筐里。

码头上则是另一番丰收景象，各种叫不出名的海鲜晃得人眼花缭乱。这边是活蹦乱跳的马鲛鱼、海鲈鱼、石斑鱼，那边则是张牙舞爪的青蟹、花蟹、梭子蟹；各种海虾就更是叫人目不暇接了，蓝尾虾、斑节虾、黑虎虾、樱花虾、皮皮虾琳琅满目，这些虾如手掌大小，个个粗壮挺拔，在水里也不老实，不停地舞动着细细的触角，亮闪闪地搅起片片涟漪；稍显安分的是那些螺贝们，车螺、花蛤、蛏子、沙白贝挤挤挨挨地散落在泡泡箱里，它们倒是不声不响，却也不甘寂寞地不时喷出一道道细细的水线，似乎在向人们昭示：我也是活的，也是刚刚打捞上来的海洋生物。

我们挎着篮子拎着筐，踩着水淋淋的地面，摩肩接踵地穿行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在这种码头买海鲜，买卖双方都很粗放，都不会过分讨价还价，更无须货比三家，买到即赚到，因为都是刚刚打捞出水的，新鲜度和美丽价格不知要甩内地市场的海鲜几条街呢！

离开码头匆匆赶回家，第一件事是赶快冲澡换衣服。海鲜虽好吃，但弥漫在海鲜码头的鱼腥气味实在不敢恭维。一切收拾停当后，就要隆重地操持这顿海鲜大餐了。花蛤、蛏子洗干净后一定要葱姜辣炒，这东西肉不多，主要咂摸的是滋味；螃蟹和虾则简单多了，直接扔锅里隔水清蒸，熟了也不用蘸作料，直接剥开了就吃，白花花的蟹肉很紧实，入口还会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儿。而石斑鱼清蒸起来就有点复杂了，刮鳞去肚肠后要上锅蒸十分钟。需要注意的是鱼身与盘子之间要架一根筷子，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让鱼身悬空，便于水蒸气流通，鱼肉才会更鲜美紧致。当然蒸鱼豉油绝不能少，再将葱丝姜丝均匀撒在鱼身上去腥提鲜，就待出锅前再浇上一勺热油，一盘美味的清蒸石斑鱼就大功告成了。

但俗话说得好，编筐编篓，重在收口，鱼蟹虾贝吃完了，还要整一锅海鲜粥收口才叫完美。于是拖过几只肥美的兰花蟹，横竖切上几刀，再抓一捧车螺、花蛤、月亮贝扔进米锅中。直到米粥“嘟嘟”冒起气泡，米香裹着海鲜，蟹块间又浸满了米的软糯鲜香，这样一碗热腾腾的海鲜粥入口，既暖心护胃，又回味悠长。

开海，我们自然要感恩大海的无私馈赠。而每年漫长的封海期，则更要感谢那些世代以捕鱼为生的渔民，宝贵的封海休渔期，得以让海洋生物自由畅快地繁衍生息。如果不是他们敬畏自然，识大体顾大局，又怎么能有今天开海的一片欢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