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瑜
在我的家乡,每逢冬天,潮湿阴冷的空气像从崂山道士那里学了穿墙术,游刃有余地穿过墙壁,钻进多层衣服,再穿透人的皮肤、侵入骨髓。但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冬天却充满着温暖,因为我有两个“小太阳”。
白天,妈妈会给我准备怀炉。炉身是一个直径大约十厘米的金属圆饼,外壳上分布着一些微小的孔。怀炉外面套着一个红色布套,布套上面拴着一根绳子,挂在脖子上像一个大号怀表。待我出门前,妈妈用火钳夹起一块圆圆的炭饼,在灶上烧得半红,小心翼翼地放入怀炉中间的圆形凹槽里,合上怀炉,扣紧卡扣,再细心地套上红布套,挂在我脖子上,塞到外套里。
隔着秋衣和毛衣,我感受到怀炉在微微地散发着热量,温暖而持久。我已记不清怀炉可以保温多久,但记忆里都是它那暖烘烘的味道,还有那红太阳一般的模样。多少个冰天雪地的冬日里,它一直跟随在我身旁,暖在我心间,犹如妈妈的爱如影随形。
如果说妈妈的怀炉是白天的一轮暖阳,那奶奶的炕笼便是夜晚的另一个太阳。炕笼,也叫手提火笼或烘笼。用细竹片编织笼身,粗竹片弯制成提手。笼口大约一双成人手掌的宽度,笼内镶嵌着一个砂钵。加火时,先将钵内已烧尽的柴火灰铲掉一半,剩一半垫底。然后从烧得正旺的柴火堆里,铲一些夹带火星的热灰,放入砂钵,铺一层。再用火钳夹若干烧红的木柴,紧接着添几根烧至半红的木炭,表面再薄薄地覆盖一层夹带火星的热灰。双手伸过去,暖洋洋的。
炕笼的一侧,插着一双铜筷子,奶奶总是叮嘱我:“如果觉得不够暖和了,记得拔出铜筷子,插进火堆里轻轻拨一拨。”拨完后,木炭的红光冒出来多一些,就又暖和了。
每个冬天的晚上,我在房间做作业,奶奶总会将炕笼送到我桌前,放到我腿下。再找来一块毛毯,盖在我腿上,热气就更加集中了。有了炕笼,一股暖流顿时从腿边扩散开来,遍布全身。多少个伏案学习的冬夜,它像一轮温暖的太阳,陪伴我前行,一程又一程。
如今,冬天的取暖方式日新月异,但我永远忘不了那两轮“小太阳”。它们给我的温暖,已悄无声息地转化成“太阳能”,蓄积在我的体内。有时,它们化作温泉,泡走我满身的疲倦;有时,它们变身火把,帮我驱赶黑暗与寒冷;有时,它们点成路灯,照亮我前行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