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寇俊杰

我的岳父是一位农村中学老师，爱好书法，平时谁家有红白事，总少不了请他去写对联，特别是过年前，他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退休后，他被返聘到民办中学任教。2018年春天，他被查出患了食道癌，保守治疗一段时间后，病情有所好转，但没法继续当老师了，他只好在家里养病，没事时还可以练练书法。2019年春节前，他还想给人写春联，但家里人不让。他笑笑说：“写字也不费力气，再说我写惯了，不写手痒痒。”家里人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谁知那年冬天，他的病情复发，经过手术治疗后，病情暂时得到控制，在2020年元旦后出院回家了。岳父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从没在人前说过自己有病，所以很多人也都不知道他有病，过年时，还是依然来找他写春联。这次家里人坚决不让了。岳父说：“那我只给村里的几家企业写写，我有时在路上碰到，都答应人家了。”看着他那坚定的神情，家里人只好答应。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岳父上午输完液，一回到家里，就开始裁纸、调墨、写字。因为久病体弱，站的时间一长，就得停下来休息。有时一副春联要写很长时间，写得不好，岳父还要再写一遍，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农村没有暖气，屋子盖得又高，用煤炉取暖也不暖和，而且病人本身就怕冷。岳父的手写麻木了，就在煤炉上烤火取暖，等手指灵活了再接着写。

终于，岳父在腊月二十五把所有的春联都写好了。以前都是他亲自送去，这次本想等休息两天再送，可还没等送，他的病情突然加重了，被送到洛阳进行治疗。在治疗的间隙，岳父还记挂着给企业送春联。内弟说：“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取吧！”岳父摇摇头说：“往年都是写好了送去，我也不知道人家的电话。再说，那么多春联，也只有我知道哪副是给哪家厂写的。厂不一样，春联也不一样，这绝对不能送错的！”没办法，在治疗间隙，岳父硬撑着病体，让儿子开着车，专门回了一次家，把春联一副副送到了各个厂里。然后，又坐车返回医院，等重新再躺到病床上时，都晚上十点了。那一晚上，岳父前所未有地睡得那么安详。

可谁也没想到，岳父却没有活着回到老家。2020年5月，他在医院去世了，年仅69岁。出殡那天，差不多全村的人都来了，就是他在外地工作的过去的学生也回来了很多人，他们都想送岳父最后一程。现在，春节马上又要到了，可是再也没有岳父给村里人写春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