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珊珊

我上中学的时候，镇上有旧书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摊上既有武侠、言情、历史、悬疑推理、名人传记类的书籍，也有时兴的报刊，如《读者》《意林》《光明日报》《参考消息》等，俨然一个微型图书馆。

摊主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先生，大家喊他徐大爷。他身材瘦削，方形脸、高颧骨，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印象中，他总爱穿一身灰色中山装，胸前左侧口袋插着一支笔，颇有老年知识分子的气派。我从聊天中得知，徐大爷是镇上的退休教师，闲来无事，又喜欢读书，便支起了这么个书摊。用他的话说，希望老来能发挥余热，赚多赚少无所谓。

在这个偏远的小镇，徐大爷的书报摊是一个独特的存在。镇上的店铺以卖蔬果鱼肉、日用杂货为主，来此赶集的大多是乡下的农民。书摊无人问津，徐大爷就坐在里侧的小板凳上，安静地读书看报。一天中只在中学放学的时候，书摊才有几分热闹。学生们三三两两围过来看书，徐大爷也跟着忙碌起来，不停地在书摊前走来走去，兴致勃勃地给学生们推荐各类书籍。

因为面向学生群体，旧书的定价不高，从一元到五元不等。但即便是这样低廉的价格，依然是当时的我所负担不起的。我上中学时，父母都在家务农，经济拮据，每个星期给我的生活费只有几元钱。每次去书摊，我都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会儿书，然后悄悄地走开。

有一次，我无意中翻到一本三毛的散文集，读着读着就入神了。“小姑娘，你很喜欢读书啊！”听到大爷的声音，我才意识到整个书摊就剩我一个学生了。正当我蹲下来，准备把书放下的时候，徐大爷赞赏地说：“你眼光很不错啊，这本书也是我孙女的最爱。你想要的话，2块钱卖给你。”他的语气十分爽快，我却支支吾吾地说：“我挺想要的，只是……”大爷好像看出了什么，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说道：“没关系，你喜欢的话还可以租回去看，2毛钱租一个星期。”一听到还可以租书，我喜出望外，连忙从兜里掏出2毛钱给大爷，连声说谢谢。大爷笑着说：“不客气，我摆这个摊，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娃有书看。”

自此以后，我便经常去书摊租书看。每次周末回家，我都会带些咸鱼腌菜到学校，这样就能把生活费省下来租书。由于租的书到期要归还，为了早点看完，我常常利用吃饭间隙，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津津有味地读书。

长期浸润书香开阔了我的视野，也提高了我的写作能力。我的文章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供同学学习，还在全市中学生征文比赛中获得二等奖。征文奖金发下来的那天，我迫不及待跑到书摊，告诉大爷要用这笔钱买下喜欢的书。徐大爷也替我感到开心，他万分感慨地说：“这叫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姑娘，坚持多读书、读好书，将来成为像三毛那样的作家。”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虽然我没能成为徐大爷口中的作家，但读书和写作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最近一次回老家，镇上的人告诉我，偶尔在中学的门口，还能看到徐大爷的身影。“也许徐大爷还是放不下那些书和那些爱书的孩子吧。”想到这里，我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