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家成

进入数九寒天的冬至之后，故乡的冬天真正来了。受当地气温的影响，老家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加寒冷一些。

老家地处山区，海拔较高，每年一进入冬季，气温下降很快，冷得让人窒息，没有事情，人宁愿一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想出门。小时候，我最害怕过冬天，特别是清晨，更不想起床去学校。除了天黑害怕之外，就是怕冷着冻着。那个时候物质条件不好，缺衣少穿，是常有的现象。大人心疼孩子，怕孩子冻病，经常早早起床，烧一炉火，让我们提着去学校上课。学校里的老师，怕冷着我们，也会烧火给我们烤，但次数不多。没有柴火不说，关键是条件也不允许，我们时常是一边上课，一边挨冻。严寒的冬天，残酷的环境，还是逼退了一些孩子。

每天清晨，清冽的寒气，从远处的金沙江畔、蜻蛉河畔吹来，在群山之间、在起伏不定的东坡西岭、在空旷的田野上徘徊。冷风吹在脸上，像薄薄的刀片划过一样疼。可这个时候，却成为了老家的人们一年中最为清闲的时期。人们经历了一年的忙碌，终于有时间歇息了。田野里、山地里到处空荡荡的，再也看不到秋日里人们到处忙碌的身影。田野赤裸着褐色的胸膛，沐浴着冬日阳光，睡得深沉而安静。那些平日里被庄稼和野草遮蔽的田间小径，此刻也清晰地显露出来，像大地舒展的脉络。

趁着冬日里空闲的时光，村里很多的人家开始有计划地准备来年的相关事宜了。小孩子们，在家里大人的安排下，放学后，忙着去山里拾捡柴火。有条件的人家，开始对自家的房屋进行修修补补，甚至动手修建新房。母亲和村里的一些妇女，忙着洗衣被，做针线活，手巧的奶奶则忙碌着腌酸菜。村子向阳的地方，开始三五成群地聚着无所事事的闲人，他们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讲着村里的闲话，计划着来年的打算。

故乡的冬天，最温暖的记忆，莫过于夜晚。尽管天气寒冷，门外寒风呼啸，但家里却温暖如初。堂屋里烧一盆炭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烤火，一边做着事情。炉灰里扒出烤得焦香的红薯、土豆，那种噎得人喉咙发痒的口感，那种暖到肺腑四肢的香甜，是现在无论品尝何种珍馐，都无法替代的美味。

故乡的冬天，不是日历上生硬标注的一个节气，它来得自然而然，来得悄无声息。它把天空变得高远，把大地变得辽阔，把田野变得空旷。

如今，我离开故乡已经有很多年了，很少有机会再回去感受那种寒冷，可是在某个寒风乍起的夜里，我会不可自抑地想起故乡的冬天。想起那呛人却亲切的炊烟，想起那冻僵的手脚探进被窝的瞬间，想起那弥漫在清冷空气里的柴火与饭菜最本真的香气，想起那白雪覆盖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