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晓凡

一盏昏黄的灯，一张矮小的方桌，一个粗瓷大碗，一抹袅袅的香气，这便是蕴藏着我乡愁的全部。

读书时，每到深秋，让我最惦记的就是厨房里飘出的那股羊肉汤的鲜味儿。那时候家里不算富裕，但每个周末我回家，母亲总会想方设法做一锅我爱喝的羊肉汤。每次，只要我做完了作业，总会跟在母亲身后看她准备各种食材、佐料。在那些青的、黄的、红的各种配料中，我总觉得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

我看着她熟练地将锯成节的羊棒骨丢进锅中水煮，大火烧开之后，捞出骨头，倒掉带有浮沫的汤水，重新换一锅清水，开火继续熬煮大骨。等到锅中的水重新“咕咕嘟嘟”地响起，转中火慢熬两小时左右，直到熬出一锅乳白色的浓汤。

熬汤的过程中，我就帮母亲准备配菜，用温开水泡发黄花菜，在清水池洗净菠菜，择干净大葱、香菜。母亲就在案板上切羊肉，看着那红红的肉片在她刀下如行云流水般一字排开，我心里总会惊叹：天底下最好的厨师，莫过于母亲了吧！我每每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她总会回头一笑，说：“哎呀，馋猫又在流口水了吗？看你手中的菜都要掉一地了。”我就赶紧回过神专心弄菜，只在脑海中搜寻各种词汇去刻画母亲的形象，可又怎能描述得完整呢？母亲是不是百变魔法师啊？

等母亲把切好的羊肉片放入汤锅中煮过一滚，泡发的黄花菜、切好的青椒、洗净的菠菜就依次聚集到锅中了。这时候的汤锅看起来格外养眼，黄色的暖心，青色的润目，棕色的诱人，大勺一搅，各种色彩翻腾起来，你追我赶好不热闹。趁着这热乎劲儿，母亲手中的一碗水淀粉就入锅了，几秒钟的工夫，小气泡大气泡此起彼伏。这时候，母亲负责关火，我负责把切碎的葱丝、香菜一股脑儿撒进锅里。羊肉的鲜，大葱的冲，香菜的别具一格，在此时完美融合，让我在这香气缭绕中再一次咽了咽口水。

“丫头，快点儿去把小桌子摆好，妈这就给你盛一大碗……”母亲话音未落，我已经飞一般地冲了出去，到堂屋里摆那张吃饭的小方桌。桌子刚放平，母亲已经端着粗瓷大碗进来了，她把羊肉汤放在我面前，我瞬间什么都不顾了，“呼噜”一大口烫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天，你咋不吹吹？烫得很呀！”母亲一边用手撸着我的胸口，一边慈爱地帮我吹着大碗。

我傻笑着找来一把勺子，边吹边吃，羊肉的细腻缓缓在我舌尖上润开，菠菜特有的那丝甜，刚好中和了黄花菜的微涩。再加上大葱的轻辣，香菜的脆爽，一刹那，直叫人觉得天下再多的美味都抵不过那碗羊肉汤。

成年后，我流连过多个城市，喝过不同做法的羊肉汤，那些清汤中浮浮沉沉的羊肉确实让人垂涎，可我心头最惦念的却仍旧是母亲做的那一碗浓稠的羊肉汤。

有人说，山珍海味皆过客，一碗羊肉汤慰平生。在这凉意渐浓的深秋，若能喝上一碗母亲亲手做的羊肉汤，那才是疏解乡愁最好的良药啊，正可谓美味穿肠过，柔情心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