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鲍安顺

多年前，父亲酿菊花米酒，先将糯米泡好洗净，蒸熟后装进一个大搪瓷盆里，将酒曲捻成粉末，加上菊花配制汤剂，均匀地拌在糯米里。随后，他用棉被将盆焐起来，焐得严严实实的。他说，这是让糯米充分发酵，才能酿成美酒。十几天后打开，一缕醪糟的清香弥漫，沁人心脾。看着那盆米酒，父亲笑开了花，他舀出一些米酒放进锅里，兑水后打进几个鸡蛋，煮熟了让家人们各吃一碗。他还把菊花米酒过滤杂质后掺入白酒里，然后用大杯痛快地喝起来。他说，这样的酒，浓度适宜可口，比白酒香甜，比米酒多了点雄浑之气。那时，我年龄尚小，只想吃甜米酒煮鸡蛋，对于父亲的感慨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反感。

有人说，金秋十月是饮酒的好时光，尤其宜饮菊花酒。对于这种感慨，我有切身体会，因为早在30多年前的深秋，我的一位初中同学从乡下带了几坛土制的菊花米酒。他一坛一坛地打开酒盖，那酒香飘散开来，馨香销魂。我笑着说：“这菊花酒的度数低，凭咱哥们的酒量，一口气就能把几坛小酒消灭了。”那天，我们一碗碗大口喝起来，三个多小时后，几坛酒空了，我们也无一幸免地全倒在了地板上。睡到半夜，我们醒来时，个个头昏脑涨，一边吐，一边叫苦连天。

记得有年金秋，我去黔东南的苗村侗寨，当地人在酿制的米酒里加入了冰糖、菊花、猪板油等，调制成糯米烤酒，奇香诱人，醇美甘甜。平日里，当地人舍不得喝它，只有来了贵客，或者到了重阳，才把它拿出来开怀畅饮，所以此酒也叫“重阳酒”。那天，我聆听芦笙悠悠，一碗碗地像喝饮料一般喝了起来。当我十碗米酒下肚，乱步走出房门时，十月的晚风拂面吹来，我突然四肢无力，“咣当”倒地。之后，我在旅途中总感觉被酒意熏染，五脏六腑似乎都晕乎乎的。我把这种感觉告诉同行的朋友后，他笑着告诉我，黔东南的菊花米酒有一个调侃意味的名字，叫“咣当酒”，你就是在这咣当倒地的幸福中，品足了菊花酒的神威，体会到了它的魅力。

查阅资料后我才知道，菊花在霜降之时开放，人们观赏它，喜食它，不仅可入酒入茶，而且还可入菜。我国饮菊食菊，历史悠久，屈原笔下的“夕餐秋菊之落英”，说的就是素食菊花花瓣。晋代文人陶渊明退隐后，不仅以诗酒出名，更以爱菊名冠古今。后人将赏菊与饮酒结合起来，赞美陶渊明超逸的人生境界，敬仰他超然的艺术追求。唐代权德舆有诗云：“秋风倾菊酒，霁景下蓬山”“草露荷衣冷，山风菊酒香”。可见那菊花酒的酒香里，多了点飘逸的感觉。

我国汉代就有菊花酒，梁简文帝《采菊篇》中记载：“相呼提筐采菊珠，朝起露湿沾罗襦”，此为采菊酿酒之举。明清时，菊花酒盛行，在明代高濂的《遵生八笺》中记载，那是健身饮料，饮之有益。

月光如水，高擎一杯菊花美酒，像手执明月。我身心飘荡，诗情在秋风中奔跑，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