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丽雪

秋天，家里庭院背后的一排金桂、银桂香气四溢。那种香味仿佛从贴近花朵的岩石里溢出来，从朦胧的月光中溢出来，征服了蜜蜂、蝴蝶。我与这种芬芳天长地久厮守着，并解读着什么，比如坚强，比如智慧。

尤爱桂花的品质。深沉的、寂寞里的香总在高处，超凡脱俗，接近着纯洁的月色和星星，藏在古树繁茂中的小花朵用我们听不见、听不懂却嗅得到的语言，叙述秋的韵味。它从不偏袒任何人，以一种铺天盖地的芬芳命题，不论达官显贵，还是一介草民；无论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不论在街道、庭院、公园还是学校，总有一缕花香属于每一个人。只要你愿意停下来凝视、品味和交流，一身的疲乏瞬间烟消云散。

儿时，在温饱成为问题的年代，农村种桂花的人家很少，一是因为价格贵，二是因为不如桃子、梨儿、石榴实用。校园里有一棵，算是鹤立鸡群。虽然只有拳头那么粗，一入秋，整个校园就像一条小河，漂流着许多芬芳的渡船，同学们都爱闻这个味道。而我则是把它想象成白雪公主，想象成百花仙子。下了自习后，我们几个要好的伙伴会邀约到桂花树下流连片刻，顺便在地上捡几朵放在文具盒里，也有的放在裤兜或者衣兜里，当做大自然馈赠的香水，全身都是香香的，就连走起路来都显得格外精神，仿佛自己是香香公主。我坐在教室里听课，感觉到所学的知识是香的，梦是芬芳的，未来是美好的。就这样，桂花香成了我的精神食粮之一。

2001年，我进入保山师范中等专科学校学习，学校的后花园种了好几棵桂花树，教学楼前也有一棵很大的，大概有我两个拳头那么粗。第一年花开时，我捡了几朵放在宿舍里，宁静在这里，喧嚣在这里，知识的梦、爱情的梦都在这芬芳中转化，含苞待放。后来同宿舍的一个同学有严重的鼻炎，看她闻到花香就喷嚏不止，才知道芬芳也有煎熬与眼泪，是一把双刃剑。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去捡过。好在学校不是很大，不管在哪个角落，我总能捕捉到几缕花香。但是贪心的我怎能满足那几缕芬芳呢？每天晚饭后，我还是会如往常一样到后花园附近找块草坪，尽情徜徉。

毕业后，我回到家乡工作。岁月匆匆，树也葱茏。对那缕芳香的痴迷，促使我萌生了种桂花树的想法。多方打听后得知，树形好、树干粗的价格昂贵，小棵的我又嫌等待时间长，加上那些年家里供我上学，房屋一直得不到修缮，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对桂花的热爱，与芬芳的会师。经过寻访，村子里种的桂花树数量、品种和大小，我都了如指掌。那年入秋，我开始了讨花生涯。讨要来的桂花，我会先放在闺房中，尽情欣赏，随着水分蒸发花朵风干后，又储藏起来做茶的伴侣，每每喝茶投入几朵，一杯香香的桂花茶就做好了。梦里，浓浓的桂香成为了我的辫子、裙裾和小诗。

2013年，回到城里后，三舅家的一大片桂花树需要处理，他给了婆婆一些，婆婆又买了一些，把正房背后和大门侧面的空地都种满了，有四季桂也有八月桂，有银桂也有金桂，寓意金银满堂。几年过去，这些桂花树都有两米多高了，一入秋花香溢满庭院，我开始有了惰性，下班回到家后不愿外出，生怕离开的片刻满院的花香被秋风带走，被秋雨淋得心痛。直到城里大兴桂花种植，公路旁、小区内、公园里、医院内都有了桂花的身影，我才不愿整日待在家里。我想去体会那种在花香的海洋畅游的兴奋，想感受随时随地都有一缕花香飘向我的激动，闻着桂花的芬芳，今生与芬芳急缓可共，忘记逝者如斯。

仔细思索，我终于明白，多年来，与其说热爱桂花，不如说是热爱一种桂花的人生：人生都应该有一种芬芳的绽放，不论身边是寂寞还是掌声。